沼泽地
沼泽地
叶征球

入冬后,夜幕落得急,一不留神,天嗖嗖地就黑了,像碰翻了一瓶墨汁。这幢土屋离村子很远,孤零零杵在山岗西侧,如一个弃儿。他敲门进来的时候,老人正拢着炉子烤火。
老人身形瘦弱,佝偻着,身上的棉袄就显得宽大了许多。一只黑魆魆的铝壶坐在火炉上,滋滋吐着热气。“大叔,您——您好。”他怯生生唤了一句。老人微微一凛,缓慢地欠身,一双枯枝般的瘦手抖抖索索地探寻着。
“您的眼睛?”他问老人,右手捏了捏裤子后兜,硬硬的还在。
“唉,青光眼,瞎两年了。”老人幽叹了一声,“请问客人你是?”“我贩、贩山货路过这里,天就黑了。”他轻轻地嘘一口气,“想歇个脚。”老人颔首,笑开一脸菊瓣,应道:“哦,快来烤火,粗茶淡饭也有的,你莫嫌弃。”
他默默地环视了一圈,房间干净清爽,除了一些简陋的生活器具之外,没有什么亮眼的物件。
几本旧书和一台老拙的木匣式收音机,趴在缺角的桌子上,擦拭得锃亮,在混濁的灯光下,倒有几分古意苍苍。正在播放的是评书《隋唐演义》,单田芳独特的磁性声音,让房间里热闹了一些。年月久了,收音机有些颓,夹着“沙沙沙”的杂音,仿佛病人的喉头里憋着不顺畅的痰。
老人慢慢摸索着,从碗柜里端出两碟剩菜来:土豆丝、腌菜炖小鱼干,菜虽然有点儿蔫,但尚有余温。他看着,咽了一下口水,随即帮忙撤下水壶,一边架锅热饭,一边问:“大叔还喜欢看书啊?”
“唉,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就每天摸摸书。”老人苦笑一下,眼睛里蒙着一层淡淡的云翳,眸子定定的,一动不动,“当了一辈子民办老师,习惯了闻书的味道。”
饭菜简单地热过,老人让他开吃。他看着墙壁上贴的那些奖状,印在上面的红旗都褪色了,自言自语道:“以前,我也得过很多奖状。”接着,他陷入回忆中,脸上浮起一些欣喜。
“大叔,这里往西,路好走吧?”“往西?”老人若有所思地说,“往西是一片沼泽地,几十里荒无人烟。”屋外风刮得呼呼的,窗边的苦楝树摇曳着,仿佛鬼影幢幢。
“沼泽?”他停下了筷子,“我想吃完饭就动身呢。”
“乌茫茫的全部是泥淖,上个月又陷了两个人进去,还是晌午呢,眨眼就灭顶了,根本没得救。走夜路,就更别提了。”老人说着,脸上全是惊悚。歇了一会儿,接着说:“哦,我弄点儿酒给你,暖暖身子。”
老人步履蹇滞地走进房间,过了好大一阵,才颤巍巍端着一个旧搪瓷缸出来,顿时,一股醇酽的酒味弥漫开来。
“自家粮食酿的酒,不值钱,莫嫌弃啊。”老人和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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