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月色
黄大刚
爬过这道坡,就可以看见村子了。
他缓缓地踩着自行车,车后架挂着两个菜筐,卖剩的菜还有不少。他奋力地蹬着,车子挣扎了一下,还是慢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没了气力,疲惫感似乎把他的筋也抽走了。他下车,弓着身子往坡上推。
那不过是道小坡,不长,也不陡,平常他轻轻松松就可以骑上去,但现在,他感觉太累了,满脑子都是地里的菜,筐里卖不出去的菜,头像山那样重。地里的菜长得太好了,饱满又水嫩,可市场如寒霜,价贱还难卖,眼看几个月的辛劳就要打水漂,他焦急得满嘴长泡。听说金安集墟价好,每斤高出五毛钱,他和老婆早早起床拔菜,到村边的南渡江洗干净装整齐。东方才露鱼肚白就出发了,八里的路一眨眼就到了,集墟还没开市呢。然而,菜集中上市,供大于求,尽管一再降价,中午散集时筐里的菜才卖出一半。他不甘心,用一碗糖水面对付自己,盼着晚市时,卖菜的少一些,把筐里的菜卖完。可熬到上灯火,筐里还有不少剩菜。
他闷着头把车子推到坡顶,不经意,一轮硕大、圆润的月亮闯进眼里来,他刚才脑子乱糟糟的,一直没注意,现在与月亮面对面,他不由一呆,它那么祥和,一点也不耀眼,软软的月光像温柔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身子,他的自行车,还有筐里的剩菜。他环顾四周,树林、灌木,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大地上隆起的坟堆,都在享受着月光的抚慰。虫子也陶醉得忘了鸣叫,世界静谧得如太古。
他记起爹和娘就葬在山坡东边的林子里,除了清明上坟,他平常很少去,有时只是偶尔路过。他看了看筐里的剩菜,知道家里老婆还守在饭桌前,等他回来吃好饭后才收碗筷,但他不想回家,至少目前是这个想法。
他不想看到老婆失望的神色,尽管老婆从来没有在他跟前发出过一声怨叹。当年,老婆长得又白又净,不顾父母的反对,不嫌他家穷,铁了心跟他结婚。他一直想给老婆舒适体面的生活,没黑没白地操劳,可生活的担子还是沉重。
他推着车子向爹和娘的坟走去。进了林子,中间是一片开阔地,爹和娘的坟堆挨着。他架好车子,在爹和娘的坟中间坐下。他看了一眼爹的坟堆,又看了一眼娘的坟堆,心里涌起愧疚感。爹和娘在地里操劳了一辈子,连大年初一也没歇过。他成家后,与爹娘分家了,平时只顾忙碌地里的活,和爹娘很少坐下来说说话,即使在爹娘临终前,也不知说什么。
现在他憋屈得慌,窝了一肚子的话,但他不能跟老婆说,也不能对孩子说。他知道,要是对爹娘说,爹娘会用骨节粗大的手抚着他的头,给他说些宽慰的话,眼里满是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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