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会:抓阄
抓阄
那天听见飞机轰隆声,我正在屋顶架电线。一颗炸弹在屋子不远处爆炸,墙被震塌。我随着墙落在地上。又听见几声爆炸声。我从瓦砾断砖中爬出来,只见炸断的电线躺在废墟里冒着青烟。

我像是廢墟里长出的一棵树。团部警卫排马排长赶来,说,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我一摸脸,一手血,鲜红的血。于是,我感到了疼,浑身疼,像一下子爆发一样。接着,我失去了知觉。后来,马排长说,你当时像风中的树,颤抖、摇晃。
我苏醒过来时,已在一间屋子里,我闻到熟悉的庄稼气息,我感觉是在一个村民的家里。马排长说,你睡了三天了。
那一颗炸弹把我体内潜伏着的伤寒给引爆了—我生了一场伤寒病。当地的村民称为血汗病,这病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又黑又硬的头发也掉光了,甚至,脚底的老茧也脱掉了。
司令部派了卫生员护理我。部队打胜了一场伏击战,然后转移。在房东大娘照料下,我的伤和病明显好转,已经可以自行下地,出去晒太阳。只是额角的伤口还在化脓。
一个姑娘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像阳光下的花儿那么好看,她问,好了吗?
我第一次看见她,她怎么知道我病了呢?我察觉自己也会害羞,说:好了,好了。
我甚至咬着牙,给她做一个正步走的样子。
姑娘笑了,笑出好听的声音。她说,我看你还没完全好。
房东大娘出来。我才知道,姑娘是房东大娘的女儿,抱着的小男孩是她的弟弟。她弟弟也跟着她笑了。我昏迷时,她一定在看着我。
后来,我归队了。想想房东大娘女儿的笑,好像没经受过战争的笑,我就给她写了一封信,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回信写了十个“愿意”。她还提起,是八路军里一个戴眼镜的女兵教过她识字。我复信向她透露,戴眼镜的女兵是我们团长的老婆。
信中断了。据说,日本鬼子扫荡,血洗了房东那个村庄。日本兵是不是搜出了我写给她的信?
我高中只上一年,1940年参加了八路军,起先当了通信兵。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仗,跑了多少路。可是,我始终忘不了房东女儿的笑容。1949年,我随王震司令率领的大军挺进新疆。新疆和平解放了。我所在的部队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屯垦戍边。我在团政治部当宣传干事。
1952年的一天,团部像过节日一样,张灯结彩,欢迎师里分配来的山东女兵。每个连队排级以上的干部差不多都集中到了团部参加欢迎会。
老兵们都跃跃欲试,理了发,刮了胡子,焕然一新,想挑选中意的姑娘当女朋友。
团长说,挑剩了,不是让姑娘为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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