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不甜的糖(2)
糖 不甜
晚上,小孃又招呼我们吃她带来的新鲜水果。几十年前,我们只吃过桃子啊、李子啊、杏子啊,其他的新鲜品种我们见都没见过。小孃拿出一个黄窝窝的怪东西,叶子边上还有锯齿,我用手一摸,会戳手。整个儿看上去像一个扎了冲天小辫的娃娃头,还像穿着盔甲的武士。小孃拿出刀来削掉皮,又用一个长长的、底部像钢笔尖样的工具抠出一个个小洞洞。小孃把这个通体黄生生,又有蜂窝般小洞的东西浸在淡盐水里泡泡,切成几块,递给我,又香又甜,吃得我舔嘴抹舌的。小孃微笑着看我,眼神明澈如汪水。
那几天,一放学,一做完作业,我就如跟屁虫般缠在小孃身边,我生怕东飘西荡的小孃又如鸟般飞走。
小孃短暂地待了几天,就走了。
一年以后,小孃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我敏锐地感到,小孃再不复以前的快乐和活泼,恹恹的、愁愁的。脸比以前黑而瘦,嘴皮干干的,不再是从前亲我时的饱满和红润。我不知道小孃经历了什么。
一次无意中听爷爷说:“宝存,以前我就跟你说过,那个人不行,要不得,你偏要嫁!”只听小孃喑哑着嗓子,伴随着低低的啜泣:“爸爸,你说得太活了!都怪我不懂事。”接着听见爷爷一声长叹,过了很久爷爷才悲凉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囡囡啊,有福你享,有罪你受!”
听大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议论,才知道小姑爹长年累月地在外飘荡,而且全家人在做着贩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离婚后,小孃经历了一段艰苦的岁月。童年时尝过甜的人,也开始为了生存东奔西走。帮人打工、煮饭、削菠萝卖……小孃在劳动中稀释着第一次婚姻的苦。
毕竟年轻,小孃用热情和充沛的精力重新开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脸被晒得越来越黑,如上了层釉,反射出经历磨难后生命的硬度和韧性。
后来,小孃在老街上摆了个凉粉摊。她系着围裙,脸蛋泛着红光,一扫才回来时的无力和消瘦。卷卷的刘海儿贴在她饱满、明净的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她笑嘻嘻地招呼着客人,熟练地用小刀划下一块颤悠悠、亮晶晶的凉粉,摊在左手上,迅速地用刀打成几小块盛在碗里,再拌上辣椒、花生油、芝麻油、蒜油、小葱、芫荽、酸萝卜丝,再依客人口味,加酱油、醋,或者加酸汤。闲暇时,小孃会拌一碗给我吃,在炎炎夏日,那是无比的酸爽和可口。
过了几年,小孃在媒人的撮合下,嫁给了一个住在易通河边,隔爷爷家几分钟路程的老实巴交、比她年长十多岁的老男人,他木讷、本分,却正直、善良。
小孃越来越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小孃有勇气舍弃旧的生活,才有了重新幸福的可能。
但是谁知道,小孃的幸福如糖,融入命运无常的水里,几下子就溶化了。
相关阅读
-
生活随笔:回忆,过去的甜味儿
北方人嗜酸,南方人爱甜,肉羹里都放糖。汪曾祺老先生说:“苏州菜只是淡,真正甜的是无锡,无锡炒鳝糊放那么多糖,肉包的肉馅里也放很多糖,没法吃!”饭菜里都放糖,虽然味
-
生活随笔:心地善良,心怀悲悯,一生定能行好运
清晨的校园里,清风习习,鸟鸣啾啾。 一如往常,在学校操场边的一排香樟树下,我胡打了一通自创的“五禽戏”,拉伸后,准备再做一百个俯卧撑。刚趴下来没做几个,突感有东西掉
-
小说故事:牛粪也有着独特的清香
官里传出消息,皇上纳妃,当朝官员如有待嫁女儿,可以将画像上呈甄选。 李知府很激动,他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待字闺中。 当然得先找一名画师。 应征者络绎不绝,经层层筛选,入
-
旧故事:父辈们
台湾的十六弟书仁,清明节要回老家上坟,我去郑州飞机场接他。 十六弟是九叔父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特别像二奶奶。机场出口,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九叔父去台湾前是国民党洛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