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火星，地球移民的实验场(36)

火星家园

遣返？欠医药费？棠基的心内焦燎，如在大娘做饼的滚烫鏊子上煎烙，他决定马上去东山村见米仁商量对策，再找左邻右舍筹借些钱，一元卖画的钱离医院催要的医药费远远不够。刚走到半路，医院电话通知他：米尔又重度昏迷。棠基折身返回医院，医院向棠基下达了米尔的病危通知书。

米尔又一次醒来时，再也不想让棠基离开她一会儿，她声音微弱地对棠基埋怨：“你上哪了？这么久！

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哪儿也不要去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今后的机会那么多……”

棠基不敢再离开，只是偶尔到病房阳台上抽烟区抽支烟，烟雾缥缈，一口吞下，遂成神仙。抽支烟，酗场酒，爱一场，闹腾世界，沉醉人世百态，都是为了忘记死亡和用沉醉抵御死亡的来临。棠基在烟霭中又看到了当年在窄巷陋室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学生米尔，米尔只是随便眨眨眼睛，棠基却当作惊鸿一瞥，铭记心底，并爱恋她一生。

米尔趁清醒向棠基安排后事，米仁有全村人照顾赡养，米尔不为他担心;儿子有棠基养育管护，米尔稍安;其他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棠基看了两眼漂亮的女护士，让米尔纠结难受地想：“这男人真好色，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这个害我命欠我债的男人，只陪我看了几天病，我再也没有惩罚他的时间了！”

米尔忍不住对棠基低声说出心事：“棠基，我们累积一年90 天没有缴纳工作税的期限都快要到了，我已收到了遣返我回地球的飞机航票，若不是我得重病住院，恐怕已经被遣返了。你的期限比我的宽裕几天，还可以在火卫多待几天，这几天你也别等了，我死后你也随我去地球吧？你带上我的骨灰把我埋在地球红白相间的芍药花丛里，用我的余温滋养黄的蕊、红的或绿的心萼，把灵魂染芬芳。火卫这里绝少种花，种的最多的是耐旱耐寒的石楠树，白花红果的颜色虽好，但气味难闻。”棠基答应前有个短暂的犹疑，这男人米尔真放心不下！

医院给米尔下了病危通知书，放弃为米尔做第三次开颅手术。亲朋好友、讲场面的熟人都来与米尔做最后的告别，说些似真还假的安慰话。病房内人声嘈杂，米尔自上次安排后事时回光返照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已说不出话，但意识清醒，她关心着棠基，棠基正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言不成句，她心力交瘁，听不清棠基在说什么，她铆足精气神摒开喧哗，直奔向他。

棠基在诉说些什么？他在催促医生抢救米尔;他在自责自己的失败，不能更好地为米尔提供生活条件和医疗措施;他在讲哲悟，相对死亡最终会到来而言，死亡是胜利的，生命生活都是失败的，但也不能因此不活;他在诉说面对死亡的无奈，面对死亡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只有接受和等待。还有，负隅顽抗，我们称之为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