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千里光的一个分身(2)
琥珀千里光
我还有过一次濒死体验。在我重病期间,梦中的我身陷漆黑的大森林,栖落在一根粗木上。我是那么孤独、无助、瑟瑟发抖,被一只野猫调戏,还险些被一根狗枣猕猴桃的藤勒死。我拼命捍卫自己仅存的一口气……
一个人的替身是跨界的、跨物种的、跨维度的、跨形状的,而分身的情况则恰恰相反。
植物的千奇百怪,给了我胡思乱想的胆量,也给了我拔腿就走的气概。上山多好啊。表面上,很多植物处于静音之中,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我有时会被自己吓到,常常觉得我的呼吸不在体内。呼吸也是身外之物。有时,我会举起手机,录一段花开的视频。等到播放时才知道,风声是如此之大,像鼓风机一样叫嚣。而那朵洁白的多被银莲花并非静止,它居然像电源接触不良的风扇,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摇摆停。我从人群中拔腿,绝不会有人的种子附着到我身上。我从山上回到人群中,却可意外带回大量植物种子。它们千方百计地赖上我、暗示我、讨好我。它们分批次成熟,怕秋天超载。性急的、不自信的植物,在早春和仲夏就拿出了種子。可怜的尖萼耧斗菜,举着它那精致的细长颈的咧嘴小花瓶,要从6月一直举到11月,小花瓶里装着雨点样的仙丹,一定要等到大雪封存。菟葵,往往春天还没过完,它的荚便星状开散了,5月8日,露出洁白的薏米样的种子,一粒一粒,多么干净的心事!当它把心事全部撒向大地,大约十天过后,它的期荚两两平展,居然又是团花一朵。多么讨人喜欢的物种。多么自强自立的菟葵。它们多么需要人,多想扩大领地。一个人亲近自然就是慈悲。
在自然,它们是我的神。在人间,我是它们的仙。还记得刚刚过去不久的大寒的前一夜,子时刚过,我便于梦中见到了2018年1月在中国芷江惊现的冰挂的替身:一个美人。它是犯了罪的冰,它偷水制造反常的惊艳,它享受众星捧月又被围追声讨。我们相挽着走了很久,我用自然大道为美人开释:是冰,总有开化的那一天,是结,总会有解,可别再难过了。我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句子了。我也是临危受命。末了,我又说:你也是很励志的呀!这一夜,我已触摸到植物的聊斋。
我,累死累活,上山下山,分身乏术。
植物呢?
它们千株一面怎么解释?
我早就觉得,植物是有分身术的。
南山上的琥珀千里光,它就是新疆千里光的一个分身。
我的证据很多。
一旦出了中国,琥珀千里光这个芳名根本不存在了,却可以找到一个近似种:新疆千里光。因它散发出的标志性的马粪味,故又称“臭千里光”。这个臭名国际流行。此前提到的古罗马和古希腊的原始春药植物,指的也是它。我早就把这两个种等而视之了。目前,它在中国,仅新疆阿勒泰和伊犁有分布,因此冠以新疆之名。一个名号而已。怎么断定它就是琥珀千里光的一个分身呢?因为它们的区别仅仅是:新疆千里光的舌状花较短、总苞较小、舌状花瘦果的冠毛缺失或脱落。这分明就是:一个是另一个运动瘦身的结果。至于两者的叶的裂、侧裂,技术手法都一样,都印着数次大角斗的战痕。多么英俊的鹿角!它们的叶子模仿的是鹿角。是麋鹿的,也是驼鹿的,一切的繁盛、钝尖和弯裂,再现的都是这个物种的当年勇和千里冰封中古老的驯鹿人的日常。这捍卫种性的战姿,已潜入基因。最有力的证据是,它们体内都含有吡咯里西啶类生物碱,不相上下。两者在蒙古、俄罗斯都有大面积分布,共用一个拉丁名,对译成新疆千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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