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散文:深埋在漆黑而漫长的夜里(3)
最后的罕达犴
己身躯的雄健与伟岸,以及犴角所赞举着的骄傲与荣耀,那副恬然的幸福憨态,呆萌可掬,可笑可爱。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柔软起来,甚至不忍扣动扳机。罕达犴突然睁开双眼,正要爬起,枪响了,刚要抬起的头颅,又重新倒在雪地上。
罕达犴越来越少了。他连续几年无所斩获,但他知道,这方圆几百里大山里,至少还有一头雄犴出没着。它的蹄印超大,雪迹踩得坚实,至少有一千三四百斤。他已连续跟踪了三个冬天,使尽浑身解数,全无收效。它一定有着特异超群的听觉、嗅觉和智商,当你还在远处,它的大脑神经已向四蹄发去了逃离指令。难怪只见蹄印,不见身影。但有一次,他终于捕捉到了它的背影,既惊喜,又惋惜,因为它远在猎枪射程之外,只能望影兴叹。
夏天,漫山遍野已被绿色淹没。以往,他只在冬天狩猎,现在不同了,那巨犴已成了他心头病。那犴就像孤独的流浪者,在深山老林里游荡,有踪无影,独来独往,简直就是对他猎技的亵渎和嘲弄。他从春天就开始蹲坑,一直守在东西两山夹着的逊比拉河附近。今天,他还是把蹲坑点选在了河西柳丛中。这样,他正好处在下风头,防止犴嗅到他的气息;夏天气温炎热,犴大多是在山的背阴坡采食,西山陡峭,它在东山采食的可能性更大些,这也便于饮水。这是他早已设定并一直渴望着出现的场景。昨晚,就要睡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从他蹲坑点到对岸水边,直線距离最少有七八十米,当然,这是猎手的最佳射程;可犴从左右前方下山呢?通过移动位置来缩小距离,那不是纯属给这头机警超凡的巨犴发信号吗?他立即取出弹壳、枪药、压炮机等,为它量身定制几枚特别独弹,药量比平时多出了两成,枪药上面的纸垫也捶得更紧些。一切收拾停当,脸上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看你还往哪儿跑!半夜时分,他便匆匆出发了。罕达犴一般在凌晨饮水,他必须早早赶去那里埋伏。
太阳落山了,山林里暗淡下来,河面上漂着红艳的绸缎。他在柳丛里隐蔽了整整一天,却没等到犴的光临。正为这空等心生怨怼时,眼前突然一亮,右前方一百多米处,那庞然大物竟然真的出现了!它从树林里缓步走出,目不斜视地越过河滩,涉入河水。这家伙怎么打破常规改为夜前饮水了呢?而且,全没了以往的机警和毖慎,俨然一副从容不迫、大义凛然的 气派,沉重的步履,似乎步步都踩踏着赴死的艰难与决绝。
巨犴的躯体比黄牛还要硕壮,如同河水里陡然崛起的一座山包,苍劲的线条经夕晖的渲染越发刚健,在多维度上描写着生命的力量与宏丽,同时又隐隐滋漫着一种暗淡的悲怆与恐惧,以及对命运的无奈与毁灭感;头上的犴角仿佛缩简后的森林,以颇具象征意义的肢体性语言,表达着对山的眷恋和对阳光与水的渴望;河面上,夕晖里,它伫立成了一首经典恢宏的赞美诗,以无声的旋律抒发着对神的称颂与祈求;它一定深刻领悟了慎独的精髓,不再殷殷呼唤,它知道这空寂的大山里,不再有情侣,不再有伙伴,族群生存的消息已弥散在汗漫的时空里;它肃立于逊比拉河的中央,静穆得大山一般,给人一种宗教感和遗世感,让人顿生幽心和禅意。它低头喝水,抬头看天,在这一低一抬之间,它身后的山峦也随之起伏着。其实,它原本就是大山的一部分,是山魂树魄的承载者,它前肩高高耸起的驼峰,不就是小兴安岭峻峰的模型吗?(作者注:以上文字,不过是行文至此油然而生的矫情,只是一厢情愿、悲天悯人的形而上臆想罢了,与猎手何干,与罕达犴何干?你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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