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旧事:属于煤矿的三代男人(2)
三代人的采煤故事
走完井阶,还要在井道里走几公里。井道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地面上不时有积水,有些地方淤泥糊腿。他要不时绕开排列在巷道里的管线、支架、渣石车、通风机以及其他设施器材,沿着小煤车的铁轨向矿井深处进发。
他的工作是用锚头打炮眼。他抡圆大锤,把钢钎砸进煤层。上湾煤矿真是个好矿,煤层很厚,前面几千米外还是煤。放过炮后,黝黑的煤层炸开,亮晶晶地摊在眼前,这是乌金啊!但危险无处不在,顶板会往下掉碎矸石、碎煤块,躲闪不及就会砸了人。至于跌倒趴仆、磕碰摔打,对个个硬汉子的矿工来说,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伤。
一个班上完,又是几公里的巷道,又是那1000多级井阶。
上了井,最盼的就是井口的阳光。蓝莹莹的天,天上有白色的云朵,远处起伏的沙丘波浪一样展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妻子手里拎着菜,抱着小儿子宏波路过井口。一群汉子从井口出来,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一样的工装,一样的高筒雨靴,一样的黑脸,只有牙齿是白的。他看见了娘俩儿,走上前,逗耍小儿子,小宏波却扭着脑袋直躲他。他在儿子小脑门儿上轻点一下,笑道:“傻小子,我是你爸,连亲老子都不认啦?”
这是1989年的上湾煤矿。
选择
冀永平下班走进家门,儿子冀宏波泡了茶,端到父亲面前。
他接过,最喜欢的铁观音香气扑鼻而来。茶还烫,但他顾不上,吸溜吸溜地喝起来。儿子曾劝他不要喝太烫的茶,他说:“煤矿工人哪有那么娇贵?”
父亲坐在沙发上,儿子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欲言又止。母亲郭俊兰已经做好了饭,端上餐桌,脸上挂着忧忧的神情。“跟你爸说吧,”母亲开了口,然后转头对丈夫说,“他要回神东。”
冀永平似乎稍感诧异,瞟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冀宏波说:“爸,咱神东到我们学校招应届毕业生,我想报名。”
郭俊兰插话:“辛辛苦苦读书,上了大学,好不容易飞出去了,现在又要回煤矿,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冀永平从沙发上起身:“先吃饭。”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开了盖儿,冀宏波取了两只酒杯,斟满。
父子俩对饮一杯,吃了几口菜。
“咋想的?先说说。”
冀宏波说:“我学的专业毕业后可能会进大城市,也可能进矿山。进大城市不容易,不如踏踏实实回咱们神东来。神东是世界超级煤矿,只要自己努力,前景不会差。”
接着喝酒。三杯下肚,冀永平停下筷子:“先亮明我的态度,你要回神东,我不支持,也不反对。”说罢,又加重语气补充一句:“你已经是个男人了,你要对你自己负责。”接下来,冀永平给儿子讲神东和上湾,讲历史,讲现实,讲宏波的爷爷怎么掏煤背煤,讲自己在矿上的经历感受,讲井下的辛苦与危险。这是这位煤矿工人与儿子最正式的一次谈话。临了,拿一句话收尾:“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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