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长津湖的冰雕

滚烫的冰雕

在部队当兵的小儿子又快半年没有消息了。一天晚上，他的母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奇就奇在，梦里有一片白雪皑皑的山坡，她的小儿子和战友们在山坡上面睡觉，他们睡得那么香，喊也喊不起来。山上山下一片冰雪的世界，而他们所躺的这一片山坡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她喊他们，问他们冷不冷，不要冻着了，然而小儿子和他的战友们却只顾自个儿睡觉，怎么也喊不醒。战士的母亲自言自语，这些孩子，睡得那么沉，也不怕着凉。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满世界白雪皑皑，他们睡觉那地方怎么就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战士的母亲朝思暮想着这个梦及其梦境中的一切，竟然精神恍惚，不吃不喝。战士的大哥为了安慰她，就说：“好梦，我兄弟要回来了。”

战士的母亲信以为真，从此便手搭凉棚，天天站在村头，凝望着通往远方的牛车路。

战士的大哥心里明白，他估摸着自己的兄弟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他算了算日子，那一天正是农历大雪节气。

一

这个白雪皑皑的山坡在地图上被标定为1071.1高地，位于朝鲜半岛长津湖地区的最南端。它所在的这一片山区属于狼林山脉的余脉。平原和山脉以此为界，往南是朝鲜东海岸一马平川的沿海平原，往北则由此进入长津湖地区的崇山峻岭。

1950 年11 月末，在东线受到中国人民志愿军重创的美陆战1 师，终于等来了上面的撤退命令，命令要他们回过头来向南、向他们登陆的地方“前进”。1071.1 高地就成为陆战1 师南撤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越过了1071.1高地，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他们“转过头来向后进攻”的步伐了。

志愿军在长津湖地区取得重要战果的同时，因为伤亡加上严重的冻伤，部队减员严重，只能向1071.1 高地派出一个营的阻击部队，而这支队伍刚刚与美军激战数日。此刻，营长已带着部分人员押送美军俘虏去了后方，留给教导员欧阳云逸的队伍满打满算也只有百十号人。命令下来以后，欧阳云逸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向着目标高地穿插前进。

雪已经停了，白色的太阳在厚厚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寒风吹拂着大地上的积雪，起伏不平的山路上一片迷蒙。大雪掩埋了所有的一切，道路上雪深及膝，崎岖难行，走起来非常费劲。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落到白雪覆盖的深谷之中，所以部队行军的速度十分缓慢。

欧阳云逸很着急，因为照这样走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目标高地。军、师首长的命令非常明确，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抢占目标高地，绝不放美国人逃过去。美国人不是傻瓜，他们迟早也会向这个高地派出部队，而且说不定已经派出了部队，所以欧阳云逸不断地督促大家加快步伐。山下的道路不能走，在那里随时可能遭遇美国人，而山腰又处处隐藏着险情。欧阳云逸再三考虑，决定带着部队上山，顺着山脊一路南行。爬山的过程是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山脊上的积雪都被寒风刮到了山坳里，也比较平坦好走，所以总的看还是加快了行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