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老北京的西四羊肉胡同(2)
西四羊肉胡同
羊肉胡同最壮观的当属七八月时节,槐花次第开放,一层一层的白花花耀眼,地上也浅浅铺满一层,被路人来回踩着,柔柔的,软软的。微风一吹,空中槐花纷纷飘扬着,此时此刻,羊肉胡同在我眼里成了槐花的世界:车子不见了,行人不见了,就是胡同两边的房子也不翼而飞,我就像一个小精灵一般,穿行在槐花之间,一股股幽幽清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从内到外仿佛被花香洗过一般,甚至冬天在体内深处积伏已久的雾霾也一丝一丝被抽出体外,每一根毫毛都通透清爽,就像吃了传说中的人参果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在心头荡漾。
行走在槐花组成的长廊里,时时会让我想起“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江南美景来,只是江南太远了,江南没有这么好的槐花,但江南有蓝天,天空多遥远;江南有荷塘,荷叶田田,鱼戏莲叶间。对,我就是一尾来自江南莲叶间的鱼儿,追溯岁月的时间长河,一路北漂,游进皇城,游进了这条槐花的河流,嬉戏、品鉴于这槐花深处的娇媚与暗香。尽管一路走来,磕磕碰碰,不断遭遇善良与邪恶、仁慈与狠毒、诚信与欺诈的世俗鱼钩,但痴心不改,纵使有朝一日难免葬身贪婪口腹之虞,也要纵身一跃,不求跳龙门,但求温柔一刀,成为餐桌上一道美味的风景。佛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信乎?信之,或可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大善者;不信,则横祸终究来,不争迟与早。
羊肉胡同的秋季是壮烈而短暂的,刚从槐花落尽的伤痛中苏醒过来,风就一阵比一阵凉,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在枝头叶片间悄悄游走,割断了生命的张扬潜力却看不见伤痕的蛛丝马迹,用术语来说,叫温水煮蛤蟆。于是树叶渐渐由碧绿至浅黄,由浅黄至金黄,由金黄至飘飞,开始了一生当中最为惨淡的凋零日子,这个生命由盛而衰的渐变过程很难用眼睛去发现,但树们却有切身体会,满身痛楚说不出口,任由枝头上的兄弟姐妹们纷纷散落在地上,千人踩,万人踏,在秋风秋雨的洗劫中化为腐朽,虽然有“零落成泥护春枝”的喝彩与点赞,但我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悲壮与凄美,或许“秋风秋雨愁煞人”说的就是树叶这种生命戛然而止的煎熬过程吧?
冬天的羊肉胡同是萧索的、枯败的,也是顽强不屈的,光秃秃的枝干横亘着,交叉着,似嬉闹的顽童在嘚瑟,又像睿智的老者在沉思,整条胡同褪去了往日的繁华与喧闹,树叶与槐花无影无踪,连路人也缩着脖子匆匆而过,北风如刀锋一般刮洗着胡同里的一切生命。有时候,雪花也不邀自来,纷纷扬扬,深浅两相宜,把胡同渲染成一个洁白的世界,枝丫上时不时会落下雪的粉末,一不小心就掉落衣领里,一丝冰凉从后脖颈悄然钻入,瞬间又化为乌有。我当然知道冥冥之中这顽皮的雪粉末注定与我有缘:我从江南青山绿水间风尘仆仆而来,它从北国地面蒸腾至高空,遇极寒而化为雪花飘扬而下,聚于树枝丫间等候我的经过,不迟亦不早,它的凄美吻上我最为敏感的脊椎,这种相遇的轮回又何止是三生三世?它一生的守候只为我的路过,我一生的行程只为它的悄然降落,是飘飘仙子与穷书生的邂逅,还是洁白精灵与江南游子的雅聚?我被莫名地感动了,世上万事万物的遇见,都是前世今生的一段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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