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春天夜凉,但也温暖
寻亲
陕北的冬天很冷,也很漫长。
1940年冬,大雪纷飞,村里村外、山山峁峁、沟沟洼洼都是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连远山上的油松都佝偻着腰,被厚厚的“白袄子”压得抬不起头来。一阵西北风刮过,片片散碎的雪花无助地在半空中飞舞。
大雪整整下了三个月,而就是这三个月的记忆,成了我今后人生中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每每想起来就会出一身的冷汗。
那一年我五岁,村子里闹起了天花,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其中以老人和娃娃居多。虽然娘把我圈在家中不让出去,但天花最终还是寻上了我。
我发起了高烧,烧得像个小炭炉,额头敷了冰水浸过的毛巾,还是不能退烧,整天半死不活地躺着。恍恍惚惚中,一向不迷信的娘病急乱投医,请来了跳大神的为我驱邪。在我们这里,跳大神叫“神官下马”,据说神官选中了村东头的老孙头儿附身,这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光棍,头发花白,身上精瘦,因为被神附了身,所以时不时被人请到本村或邻村作法,赚得些酒肉杂钱,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那天被请到我家后,老孙头儿脱去棉袄,光着上身。他双目微闭,像后来港片儿里的僵尸一样双脚一蹦一蹦地进了屋。屋角一张破桌上已放好了纸笔,老孙头儿蹦到桌前,大字不会写一个的他拿起笔,居然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划拉起来,不一会儿,纸上就出现了几个像字又不像字的符号。然后,他挥着糊了黄表纸的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满屋乱转,不一会儿,头上身上就冒出了白色的汗气。
忽然“砰”的一声,有人在院中放了一个炮仗,把我吓得一个激灵。有人喊:“看呀,鬼被赶跑了!跑哩!”这时,老孙头儿一头栽到了地上,众人忙掐人中、灌凉水把他弄醒。老孙头儿像虚脱了一样,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好像全然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有人小声说:“鬼跑了,附在老孙头儿身上的神官也走了。”
折腾了许久,跳大神的节目总算结束了,可我还是发烧不止。娘干着急,只有低声啜泣。我睡在炕上,经常可以听到屋外几个村里的婆姨拉话,这个说我身上的恶鬼太猛,大神对付不了;那个说谁家小子没了,明天要去某某家赶白事……她们的话,好像已经预言我挺不过去,早晚得被拉去喂狼。
清水县这边有一个习俗,猴娃下葬不能埋,只能用石头简单堆一下,弄成个坟头的样子。于是,山里的野狼闻到味道,便寻迹而来,把石头刨开,一个猴娃的尸体便是一窝狼崽的一顿晚餐。村里病人膏肓无药可救的孙小毛被用石头埋在村子后面的空地上时,还是有些神志的。有人看到,那些野狼把小毛刨出来啃的时候,小手还在摆动。他是活生生被狼咬死的,身体也被那些饿极了的狼崽子们分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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