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精摘文选:那只戒指
戒指
蒋冬梅

某一天,小镇来了一个女人。看上去,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一个女人要是刻意掩藏起自己,她就不会再放出光彩。
没有人看见过她的断手。人们无法猜想,她怎样把头发在头顶扎一朵花苞,怎样为自己擀一碗细白的面条,怎样在集市上支起一顶红色的帐篷。可就是这样的一只手,却是什么都能做的,不仅能洗衣做饭,打包卖货,还能缝缝补补、织织缀缀。在夏日的傍晚,人们能看见,她在小院里借着就要逝去的光亮,在织一件式样好看的毛衣。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用那只残了的手在操作。譬如怎样绕线,怎样打结,怎样一针一线地穿梭往来。可是,那一件作品却日趋完成了。
每天清早,她扛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辗转不同的集市,坐上那种能走进村村岔岔的小客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地颠簸。因为没有右手,她的左手臂非常粗壮,不用人帮忙,单手拎着一大包货,用力往背上一翻,那货就像一座山那样,稳稳当当地落在肩膀上。
女人走村串乡的时候,路过一个个站牌灯杆,上面贴满花花绿绿的广告。最显眼的地方贴着的,是一排悬赏通告,上面印着一方方黑糊糊的脸孔,都是逃犯,有男也有女,透出刀子一样的眼神。
开始的时候,人们对外乡来的人,会生出一些戒备。小镇上一旦出现生面孔,大家就警觉起来,从头顶到脚底,都生出戒备。可告示贴得时间久了,就不再引人注意,生活又恢复往日的慵懒。他们在告示底下,熟视无睹地走过去,好像与他们没什么相干。他们像平常日子一样,依然夜里忘记闩门,孤身一个人赶夜路,什么都埋在平静里,一点波澜也不起。
但是,小镇上的人,天生就对外来的人很好奇。他们带着几分怀疑,又带着几分热情,像对待所有外乡人那样,对女人殷勤地嘘寒问暖,眼睛却像一只探头,总想在女人身上找到一点秘密。可是渐渐地,他们发现,除了缺少一只手,她真的是很普通的一个女人,这不禁让他们有些失望。他们常常隔着栅栏向女人的小院里窥视,希望能发现一个男人的影子,或者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不来男人的女人,能有什么故事呢。
有天,这个一直躲着人群的女人,却来到了女人们中间。那时已是秋天,女人们正忙着腌菜,她们最喜欢腌渍甜蒜,家家的小院里都堆满了粘着泥土的新蒜,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辣辣的蒜香。女人们把新收获的嫩蒜,剥去老皮,露出白生生的蒜头,用剪刀剪去蒜尾的长叶,整整齐齐地码在瓷坛里,再注入盐醋调制的酱汁,扎上坛口,静静地等待。当有一天,再开启瓷坛的时候,一颗颗白蒜变得晶莹起来,剥开一瓣一瓣陈于小碟之中,酸酸甜甜的,透着一点不张扬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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