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来自上海的亲戚(3)
上海亲戚
父母知道大哥在兰州候车大厅里那番翻天覆地的遭遇,是在三年后,那是大哥离家后第一次回家探亲。
当大哥在我家门前的大榆树下讲故事一般说起自己的经历,父母想不到,在自家老爷子说的“书”里才会发生的故事,竟让自己的儿子给碰上了。父母感叹唏嘘完才后怕:三年前,他们的大儿子差点丢了。看着完好如初的儿子,不,应该说比三年前长高了也长胖了的儿子,父亲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在大哥假期结束返回格尔木前,父亲要跟大哥一起先去趟上海,不亲自见见这个恩人,不当面道声谢谢,父亲觉得都对不起他听过的自家老爷子说的那些书。
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除了花生米,就只有母亲晾晒的熟地瓜干。大哥给父母带回来的一点藏药,父母没舍得开封,也一并装在了那个简单的蓝花布包里。照着大哥信封上的地址,父亲和大哥一路打听,终于到了上海那位叫须辑的人家。
当父亲的双脚踏入恩人家门,这个上海人的家,跟父亲见过的所有人家的家都不一样时,父亲满怀的热切,迅速僵成了局促和无措。虽然穿的是大姐赶做出来的一双崭新的黑布鞋,可父亲的双脚还是不敢再朝里挪了。
须辑是一家国营化工厂的高级工程师,他的爱人也是一位工程师,两个人都是大学生。那是上个世纪70 年代,不要说在我们村,就是在我们整个吕标乡,甚至在我们整个诸城县,大学生都是稀有的。
父亲大半辈子都只住过自家的草屋泥瓦屋,如今踏在只听过名字的大上海,踏在高级工程师家的地板上,父亲的手脚都锈成了他的铁匠炉里要加钢的锨镢锄。
那个大哥口中温和得都不像男人的上海人,拉着父亲的手,像招呼自家孩子一般招呼大哥,“快跟你爸坐啊!”
父亲因常年打铁而皲裂的右手就这样被握在柔软的温热中,父亲刚要把自己的左手握上去,在看到手指甲中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油污时,右手下意识地就要往回缩,但左手瞬间就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给握住了。“三年了,这孩子都长高了呢。”
父亲的局促窘迫被成功引到了大哥身上,半边身子陷在沙发里的父亲好像才想起身边的儿子,“唉!唉!三年前要不是遇上了您,我这个儿子……”父亲天生寡言,又不擅表达。
须辑的爱人,把两杯热茶轻轻放在父亲和大哥面前的茶几上,透明的玻璃杯里,碧绿的叶芽在滚烫的热水中起起伏伏,最终舒展成温润的新绿。
须辑的爱人给父亲和大哥泡好茶后,就挨着须辑坐了下来,带着温婉的笑,静静地看须辑和父亲他们说话。那个跟须辑一样温和的女子,明明极少说话,除了给父亲和大哥续水,也极少有什么动作,可我的铁匠父亲,就是觉得自己粗笨的手脚,像缺了润滑油的手推车,怎么放都是直倔倔的,不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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