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母亲的青春年华(4)
母亲的沙家浜
我那时候就想,沙家浜到底是什么样子,让母亲一颦一笑,都活脱脱就是一个阿庆嫂?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看看沙家浜的阿庆嫂究竟靠什么节节胜利,而我母亲这个现实版的阿庆嫂为什么总走在一个背字上。
在磕磕绊绊中,我上了高中念完大学;在凄惶无助中,我求职到远离故乡几千公里的地方;在懵懂迷惘中,我结婚生子;在相互碰撞磨合中,我跟丈夫走过二十多年岁月,我的母亲也在57 岁年纪以老年投靠名义,将她二十余年漂泊游走的户籍落定在我家中。生活的磨砺、岁月的敲打、现实的冲击,让我渐渐明白,我至诚至敬的母亲,其实是那化蝶不成、卡在半路上的阿庆嫂。
她学到了阿庆嫂的疾恶如仇、敢作敢当,学到了阿庆嫂“刚性”的一面,她的年轻生命中的几十年,却一直没能学到阿庆嫂“柔性”的一面,游刃有余的一面。“好人就是好,坏人就是坏”,她脑中这个坚固的思想堡垒,是经过漫长岁月的剥蚀,才渐渐裂开丝丝缝隙的。
面对敌人的强悍,阿庆嫂首先想到保存实力。不管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还是采用迂回的方式,总之不跟对方硬碰硬。她的思虑,显出睿智和辽远,而我的母亲,气性很大,认定要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与家人的纠葛,生意场上的纠纷,生活上与人的争执龃龉,只要她是占理的一方,或者她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不管对方是哪样性格脾气,她都要理直气壮,一条直线地奔过去,轰轰烈烈地让對方承认自己的理亏或者错误。也不管对方是权力场中人,还是富裕多金可以呼风唤雨之人,直指要害,将对方错误昭昭然于天下,唯有如此,她才觉得不违背世间的公理和正义。她满腔的怨气、怒火、不平,或多或少,就在这条道上寻求到一些消减和平复。这一来,也许问题能解决,也许并不能解决,但情势却再无回环宛转的余地。
当长大成人的我们,已经能够打着比方,理性地帮她做些分析:比如,你看阿庆嫂,当刁德一怀疑她跟新四军有密切往来,旁敲侧击,剧里是这样子唱的:“新四军久在沙家浜,这棵大树有阴凉,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对吧。阿庆嫂有没有激动得一腔热血,夸赞新四军就是人民的子弟兵,军民一家人,鱼水情,海一样深?她有没有当场嘲笑胡司令大草包,痛骂刁德一汉奸走狗?
回答当然是没有。但是,我的母亲接下去的话,让你哭笑不得:“她那是她那个年代呀!她是地下党!她哪敢说真话?现在,是啥子年代?!不同了!讲法律的社会,有啥子坏人坏事看不过眼的,我还不敢说了?歪风邪气,我说了,他(她)能把我咬来吃啦?我们从来不惹事,但绝对不怕事!”你说:“人家明里不把你怎样,就怕……”她回答:“来暗的我也不怕!我就要跟他(她)斗到底!”你就这样,从跟她讲理的桌上,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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