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龙眼成熟时
噢 香地塘

1
蜿蜒的郁江流到罗村的屯边打了盹,泥砖房的阳光,稻叶上栖息的风和往事,像一枚枚苦涩的苦楝子,布满时间的痕迹。村中心那口风水塘——香地塘,像早上初升的太阳,低矮的泥砖房分散在水塘四周。
村子离县城有十多公里,离镇上有二十多公里,是一个既不属于县城,也被镇上遗忘的村庄。村子极其乏味,除了稻田,还是稻田。与村子一江之隔的县糖厂、县船厂和附城镇,和县城一样讲着“街话”(和广州粤语接近),“街话”的腔调糯软中带点响脆,像玉米糖酥一样。
太舅舅家就住在郁江对面的附城镇上。每年过年,母亲都会去太舅舅家走亲戚,可她从来不带我们去,为的是省过渡费,她心疼钱。当时没有桥,过江必须搭渡船,大人一次一毛钱,小孩五分钱。母亲割一担草去七八公里外的干校渔场卖才五分钱。大概是五六岁那一年,母亲出了门,我就悄悄跟在后面,船离岸十来米,母亲才发现我也在船上。母亲无可奈何,只得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张散钞,手指沾点口水,反复数了几次,才依依不舍地递给船家。
午饭在太舅舅家吃,很丰盛,有肉、鸡和鱼,太舅妈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的饭碗像座小山。太舅舅家靠近着县城,开油榨坊,一个狭长的房子卧着像巨龙的大木头,木头很长很粗,有我们村口那棵百年大榕树这么大。太舅舅举起一个大木锤往油榨槽上一个凸出来的木桩捶打,油就滴滴答答地在榨槽底部的一个口子流出,流进埋在地下的一个大瓦缸上。榨房发出香喷喷的炒花生味,我站在门外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真香,真好闻,我深深地吸几口,感觉人都变成香喷喷的了。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的肉,便觉得只有讲“街话”的人才神气,讲“街话”的人家里天天有肉吃。
2
小时候,为了能吃点荤菜,我们会经常去摸带着泥腥味的螺肉和河蚌肉。农村人都习惯把摸回来的螺放在水里煮熟,用针或者三酸树上的勒挑出肉,再割一些韭菜一起炒,算是开一次荤了。
村外村内那大大小小的水塘里有摸不完的螺,香地塘尤多。香地塘很宽很大,有十几亩大,每次跟妈妈去河埠头洗衣服,我经常伸手往石缝乱摸,有时抓到一把螺,有时抓到纽扣、烂布之类的杂物,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摸到硬币,我就在那里摸到过两分钱硬币,买了一根冰棍吃。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吃冰棍的感觉,嘴里咬上一口,凉意就从舌尖扩散到身體的每一个部分,连脚趾都感觉到痛快。
夏天的午后,喂完猪没事干了,姐姐叫我跟她去香地塘摸石螺。我们从家里拿了一只锑桶,顺便叫上玩伴爱双,她爬在石榴树顶摘石榴吃,给我和姐姐一人抛了一个,然后坐在树杈晃着双腿说:“我不去,要去,你们去。我妈说,香地塘有很多很多的蛇,昨天有人捉到一条‘簸箕蛱,比扁担还长呢。”我们懒得理她,咬着又香又甜的石榴往香地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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