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辑：著作的真相(4)

《红楼梦》与钱谦益的四首诗

虎落横斜瓜豆繁，望穷竹径始知门。若非亭午斋钟出，错认陶家栗里村。

一坐依然小劫成，莲花漏里六时更。石林尽日看花雨，才到人间是甲兵。

残生何意款禅扉，白犬青猿昔梦违。邹鲁冠裳凋落尽，此中还有七条衣。

青青竹色覆窗楞，相对闲看纸穴蝇。莫怪机锋都未接，老夫原是哑羊僧。

嘉禾，即是嘉兴的别称。嘉兴与苏州毗邻，据说又是柳如是的籍贯，钱柳的游船画舫常流连之所。钱谦益去嘉兴拜访梅溪禅师，连作四首水平很高的七言绝句。禅寺仿佛坐落在村庄中，瓜豆繁生，以竹林为门径。一坐就是一小劫，所谓三劫，三坐就差不多了。钱诗“忍看末劫三辰促，苦恨孤臣一死迟”“劫末乾坤余七日，行间兵火已三生”“东瀛三遍看桑田，雉羹亦有传家谱”。这就明白了，所谓三劫后北邙山会齐，不过贾元春宫闱区区二十年。关于北邙钱作弄月诗：“红袖登车松漠近，白衣游魂道路长。空余大堤绕高岘，忍向铜驼望北邙。居巢湖水丛贼巢，金斗城中失金印。”“奕叶违东阁，诛茅背北邙。赐书传鼓箧，遗笏贮牙床。”什么北邙，什么石头记书，笏满床，都有了。

钱家的拂水山庄，建有“梅圃溪堂”，钱自述：“在秋水阁之后，老梅数十株，古干蚪缪，香雪浮动，今筑堂以卧之。左右有长廊修竹，小桥石涧，皆梅之馆宇也。”

钱的祖上居水边柳溪，就是因为“柳溪溪边柳三起，柳阴蔼蔼连枌”而得名。他居住在拂水边、琴水畔，被称为梅魂以柳为妻，当然就是梅溪，所以，他筑梅溪堂。他自己也是梅溪，才与嘉兴梅溪山人有缘。他赋《梅圃溪堂》：“梅花村落傍渔庄，寂历繁英占草堂。”所谓梅溪、芹溪都与庙堂、草堂有关。退庙堂而隐居杜诗草堂谱著春秋。柳如是写给他的诗：“怜君遥噗香溪水，兰气梅魂暗着人。”

所谓东鲁孔，他身为礼部高官、翰林学士，所学所从业当然是东鲁孔教。他过孔府而作长诗。写孔鲁的诗不少，比如“长吟颇惜齐三士，抚卷谁知鲁二生”。对不同流合污的鲁地两个儒生视为同道。“逐客已非周太史，故人犹是鲁朱家。”在《赠答沈生》：“沈生何似鲁诸生”。天下学子、学士皆出孔门。

关于梅溪的信息，还可从与钱谦益交往深厚的雪浪大师的《雪浪嘉禾语录》里找到他的踪迹。该语录由钱谦益的好友、嘉兴人、国子监祭酒、自称曹溪侍者的谭贞默作序。《赠梅溪肩公佛担之字》：“少处减些多处添，掀翻三藏两头尖。云栖古佛亲收拾，东土西天一担肩。”

钱谦益在晚年要拜访的禅师，基本上都是抗清志士。梅溪能一肩担东土西天，自有资格将《情僧录》题为《风月宝鉴》。所谓东鲁孔，只是一种象征说法，邹鲁衣冠的意思。也许这梅溪禅师就是东鲁人，姓孔，也许不姓孔。读书人原来都是孔门人，称鲁生的，就像和尚都姓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