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北海道疗养所(5)
巨鹿坡一号
公路被铲雪车清理过后又铺了一层雪,淑子和玉子为能够开车出去走走而感到兴奋,因为暴风雪,我们在医院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困在病房的时间里玉子的精神状况很差,护士说她已经出现幻觉了,总对着镜子说话。玉子曾怀过一个小孩儿,只是那时年少,才十七岁,因为恐惧,她的男友带她去做了引流,没想到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怀孕。她不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她是在和她尚未来得及降临这个世界便死去的孩子说话。她曾跟我说过,假如当初把小孩儿生下来,小孩儿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因此,她做梦的时候时常会梦见我,梦见我敲开她的房门叫***妈。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难为情,她希望我理解她。我当然理解她,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是孤独的。
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冰上又堆了厚厚一层雪,几个当地人在雪上面行走,拖着沉重的双腿慢吞吞地从这边去往那边。我们把车停在湖边,然后跑到湖面上去玩耍,扒开湖面上的雪观看冰下静止的水。玉子很开心,忘记了身上的病痛,忘记了伤心事,沉浸在白色的冰冷的世界里。我们到树林里去找野兔,下了这么大的雪,兔子在雪地里跑不动,捉到手丝毫不费力气。阿拉多夫十分轻松地就把一只灰兔捉住了,提着兔子的耳朵放在玉子怀里。回医院的路上,阿拉多夫不停地讲述过去他在白俄罗斯的生活,他感慨说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切尔诺贝利附近变成了无人区,只有那些变异的动植物在那里艰苦地生存着。玉子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雪地上花完了一般,她疲惫不堪。刚来巨鹿坡的时候,医生跟她说她最多只能再活两年,然而她不但挺过了医生诊断的时间,还多活了七年。
天空已经昏暗,大地银装素裹,新千岁机场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机场像一块巨大的墨石。飞机平稳落地,空姐十分友好地帮我提行李送我下飞机。刚走到机场出口我就看见了淑子,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粉色针织帽。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我从巨鹿坡一号出来的那天,她从福岛来给我送行。我们在机场喝了一杯咖啡便告别了,我回中国去,她继续留在日本。相比四年前,她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儿了。她把我搂进怀里,然后捧着我的脸说我长大了,像个男人了。“这一天还是来了呢,”她哽咽着说,“听说她这两年过得很不好,癌细胞不断扩散,她原本不打算接受化疗的,担心死得太难看,后来可能是不想死,她还是接受了化疗,她没能挺过去。”
从机场到巨鹿坡的大巴一天只有三趟,我们错过了前面两趟,只好等下午六点四十五分那趟。机场外面的停车场上有几辆正在离开的公交车,其余熄火的车辆上已经铺了一层雪。我和淑子捧着热咖啡站在候车厅门口,望着久违了的景象说着各自的生活。淑子说她已经结婚了,生了个女儿,丈夫是一名环保组织人员,他们在福岛环保局认识的,结婚以后她也加入了丈夫的组织,帮助那些在核事故中受到伤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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