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散文:苦,是一种岁月(3)
世界是年轮的样子
当器具的日子,早已熬干最后一滴水。燃烧对于它们是多么自然、多么轻松的事情。轻松得就像屙完了,对着星光打一下尿噤,一朵流星就势滑了下来。不会有烟。经历了那么多,世事早已看淡。日子一个接一个打通,全都亮起来,火几乎熟稔到水的状态。就只是流,把年岁和阳光一齐流出来。一切都是那么从容,那么轻和纯粹。一块满是烟尘的木板放进去。深藏于器具深处的记忆醒了,一道杉木的清香像古琴从老远的地方弹拨而来。时间没有把木质丢失,它让琴声变得悠深而又绵长。接下来是桌子的一条腿脚。一股樟木的浓香,如婚丧的唢呐一般响起。过去的日子,在火的叙说中展开。我想到腌渍多年的火腿,想到腊肉和陈年的酒,想到年岁,想起小时候从《增广贤文》里读到的一句话。鹿角码头一家棺材铺的老板想给店铺写一副春联,思来想去,不知道话该怎么说。最后请来一位老先生。老先生一挥而就,写的就是这两句:山中也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在华容县东山的一个山坳里,有一棵银杏树,树龄已经一千七百九十几岁。据说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走的就是东山这一带。曹氏赤壁战败,时间是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说起来曹氏前脚走,这棵树就在他的背影后面长了起来。
曹操走出华容道,建安过去是延康,汉献帝的最后一个年号,延康元年(220年)同时也是延康末年。公元220年曹丕称帝,年号黄初。从黄初到景元,最后到咸熙,十个年号,每一个用的都是最吉利最华贵的字眼,仿佛在昭示,世俗的权力也把时间握在手上。可是,拥有这些年号的曹魏,到咸熙二年,也就是公元265年就已经挂了。满打满算,也就是四十五年。时间好像并不在他们手上。
树木有树木的年轮。那些光艳一时的年号,当然与树木无关。面对这棵巨大的树,我在想:那一千七百九十多个年轮,在它的中心部分会是些什么?我想到气候。比方说,公元220年,“时天旱蝗,民饥”。公元262年8月,“大雨震电,水泉涌溢”;10月,“大震,昼晦”。公元264年,“常岁无水旱”。大气环流,说不定那时的某一阵风某个时辰的雨某些气候因子,就住在它最初的年轮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这才是草木和人所共同的。
天慢慢暗下来。落到周围山头上的天像是被树撑起,举在那里。风吹起翕动的叶子,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每一片叶子上头,好像都踮脚站着一颗星。星星一眨眼,叶子跟着在晃。每一根树枝,都是一条通往星辰的路。先是胸,接着把耳朵贴到树身上,我好像听到了里面的脉管,从上面的天一直連到地底。我心里一动,突然就觉得人与树,与星空和地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我想起耶稣治好伯赛大的盲人,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我看见人了,他们好像树木,并且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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