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风景线(9)
蓝衫团
祝子瞅着霞妹,发现她的辫子像一枝粗壮的花,与她的脸庞一样甚是好看。这时,他走近霞妹,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霞妹,你平时在戏台上总是脚跟落地,脚尖跷起,双脚轮换跳落,现在你再给我们演一段看看!”
“要的!”霞妹擅演正旦,反串小生也能胜任,一段《秦香莲》说来就来——
三江水洗不尽,
洗不尽我满腹冤枉。
秦香莲,住均州,远在湖广,
离城十里陈家庄,老公爹名讳陈克让
老婆母娘门本姓康,自幼儿我配夫
陈世美,秦香莲我是他的结发妻房。
曾记当年大比之年赴科场,
他言道中与不中还故乡……
霞妹双脚变换,走的矮子步和耍的扇子花动作潇洒,音色优美甜润。
“好,完全好了?”祝子关切问。
“瞧你说的,有班主你的体贴,霞妹的这点小伤早就痊愈了。”霞妹说。
民团一小卒气急败坏地向黄凯生禀报。
“看你慌慌张张的,又是哪里死了人倒了灶?”黄凯生“吧嗒、吧嗒”猛吸几口水烟筒,“砰”一声放下后指着小卒说,“你这是报丧啊?说吧!”
小卒弯下腰,哭丧着脸说:“小浦半班又兴风作浪起来了,在麻糍石边叽叽哇哇地唱个没完呢。”
黄凯生恼羞成怒:“这帮穷鬼真是吃饱了撑的,阴魂不散啊!快去,把他们抓起来……”
“抓不得啊,他们是正儿八经唱戏,唱的都是传统采茶戏,没有含沙射影的戏目。抓也要有个理由呀,否则他们又会造反的!”小卒滔滔不绝。
黄凯生一闻赤衛队、戏班子就有一种条件反射,浑身无力,太阳穴嗡嗡作响。几天前,他手下一个得力的随从不明不白死在保甲祠横街深巷,接着频频出现东街大户被劫,西街商户被砍,穷鬼造反无处不在呀!想到这,黄凯生脸上的皱纹像风吹动的水面,一浪一浪显得有些凌乱,表情也像是误吃了砒霜,痛苦得不想活的样子。
良久,黄凯生才从内心的动荡中平静下来,继续提起水烟筒,“吧嗒、吧嗒”吸上几口。“走,看看去!”黄凯生带着一班人马耀武扬威地来到了麻糍石边的大坪里。这里,用陈旧的木材搭建了一个简便的戏台,戏台上没有幕布,霞妹和吴世发正在共演《哨妹子》,台下观众稀落,更多的是在禾坪里追追打打的小孩。黄凯生看着这场景,满腹狐疑,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黄凯生在一个团丁耳边嘀咕一阵,然后走开。一会儿,团丁朝天鸣枪,将台上台下的人惊吓得六神无主,在枯枝败叶上小栖的麻雀没魂似的飞向了远方。霞妹早就看到了黄凯生一伙在兴风作浪,所以她显得尤为镇定,只是后场的音符没了,演出不得不停了下来。反动民团蜂拥而上,将霞妹包围。霞妹怒目圆睁,丝毫没有退却:“你们真是阴魂不散,我们的半班规规矩矩唱戏,怎么老是来捣乱!?”“嘿嘿,大妹子,就是因为你会唱戏,长得又标致,所以呀我们的老爷就看中了你,你是交好运了,要过神仙日子了!”另一个矮小的团丁走近霞妹,抓着她的左手,说:“是啊,是啊,我们老爷正在那里等你呢,你跟了我们老爷,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受苦受难了……”“滚开!”霞妹一股力量使出来,将矮子团丁甩出丈远,不经意间摔落台下。黄凯生缓缓走上戏台,对着身段起伏的霞妹皮笑肉不笑,两颗虎牙像是涂了一层黄漆,语气轻缓,生怕吓着跟前的可人女子,说:“妹子啊,你这是何苦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你就应该像个女人一样,安分守己,找个归宿,相夫教子,多好。长期跟着这帮穷鬼,打着唱戏的幌子,骨子里却是在与政府为敌,这成何体统啊。”说罢,一群家伙不由分说地把霞妹抬起来,欲将其挟走。吴世发举起一把木椅,狠狠砸向一团丁,那个跌落台下的矮子举起黑洞洞的枪口连开两枪,吴世发中弹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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