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母亲一生的愿望
植满时间的痛

母亲是家里的小女儿,生得羸弱,一小把,没骨头似的软软一团,许多人都说怕是养不活,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竟然也活了下来。她人小,个子小,取名“细妹”。
外祖母在母亲8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享年48岁。那天,母亲在水田里干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听到有人喊,告诉她,她娘走了,她就飞快地跑,瘦小的身体在田塍上摇来晃去,终于扑到娘的身上,可是那身体是冰冷的,她抱着娘的腿,眼泪在脸上哗啦啦地流,哭得身体一抖一抖的,就是哭不出声音。
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乖巧朴素的好看,有种安静平和的美。母亲低头害羞的某个瞬间,那人就喜欢上了。
他是一个“有单位”的城里人,在铁路局工作,收入稳定,家庭条件相当不错。往来过几封信,每一封信都像春雨,滋润了她心中那朵蒲公英。等风来,她就要飞到他身边,安家,从此相夫教子。多好!
从那天开始,她就不自觉地喜欢往村口的方向瞄,盼着谁带来一封属于她的信。她把黄昏的光一点一点儿看到了山的那一边,月光如水一般静静地倾泻,他的信和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后来才收到他的信,信中约她某天在街镇上见面,还说要买布匹给她做衣服,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商量结婚事宜,早点儿领证过门,承诺不用她干粗重活儿,保证让她过得幸福。可是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哥哥偷偷地把那封信给扣了下来,他担心妹妹眼睛不好,怕成家以后被对方嫌弃,受委屈,毕竟人家条件好,有单位,有变心的资本。
“你恨过舅舅吗?”多年以后,我问母亲。
“有啥好恨的,他也是为我好。真嫁给他了,哪有你?”母亲语气淡淡。
母亲和父亲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从见面到结婚就见过三次面。相亲时,父亲穿着白衣蓝裤,裤脚都提到脚踝了,一看就是借来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穷人家的孩子,穷就穷吧,穷人嫁穷人才是门当户对,不然自己也高攀不起。母亲想了想,就点点头,狠狠心把自己给嫁了。
其实在更早以前父亲母亲有过一次交集,那时候她还小,小小个子晾衣服够不着竹竿,有好心人找来一根铁丝固定在门前的两棵香樟树树干上给她晾衣服用。那天父亲挑着木材去卖,路过母亲的村子,结果挑木材的架子松了,父亲就把树干上的铁丝拧了下来修架子用。过门以后,父亲说起,母亲委屈地哭了:“我从小爹不疼娘不在的够可怜的了,人家好不容易给我弄个铁丝你还偷了去。”父亲心里也内疚,拥抱了她,说:“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
父亲母亲住在围龙屋,围龙屋共三进六问,加上横屋算是很大的屋子,大大小小住了十多户人家。围龙屋里每个家庭的房间都不是连在一起的,都是错落问杂分配,人与人之间不分彼此。一排房问,一排厨房,一排杂物问,一排猪圈……乱而有序。父亲母亲住在最晦暗的横屋。过门那天借了一亲房家的房子,三天后就被要了回去。后来又借了另外一亲房家的房子,就是那间横屋,一住就住了好多年。是的,我们家的穷是祖传的,祖祖辈辈和庄稼打交道,年年岁歲,过的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苦日子。母亲知道这个家穷,但是不知道会穷成这个样子。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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