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记忆:妈妈的手擀面
面条

河南人爱吃面食,尤其是面条。
河南人吃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比吃粽子的历史还要悠久。《诗经》中已有“贻我来牟”的记载,其中“来牟”亦作“麳麰”,指的就是“小麦”。中华文明就是吃着“白面馍”,喝着“黄河水”成长起来的。西晋文学家束皙著有《饼赋》,云“玄冬猛寒,清晨之会,涕冻鼻中,霜成口外。充虚解战,汤饼为最。弱如春绵,白如秋练,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行人失涎于下风,童仆空嚼而斜眄。擎器者呧唇,立侍者干咽”。这段描写洋洋洒洒精妙至极,尤其是“呧唇”的动作,甚是传神,非亲历者不能语也。赋中的“饼”不是现在吃的“大饼”,更不是“鸡蛋灌饼”,而是“面条”,而且是“热汤面”。天寒地冻之时来碗热汤面,不仅保暖而且驱寒,精神都为之一振,乃大快朵颐之事。
一
麦子耐活,有地,就有麦子。
中原大地在母亲河的培育下,一马平川,沃土千里,与麦子乃天作之合。每逢春回大地,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际,甚至于废弃的院落,荒芜的河滩,遗弃的地头都能看见麦子蓬勃生长的身影。相较于骄傲的稻米,麦子对天气的适应性更强。风调雨顺时,适当追加化肥或尿素即可;赶上干旱之年,也不过是浇水的事儿。农村浇水就是用拖拉机带着喷灌设备从地头的机井中抽水,往田间“漫灌”,很是方便。如果碰到洪水,若非百年不遇的大水,也无须太过紧张,可能会影响收成,但不至于绝收。与玉米、大豆相比,麦子还不怕踩。春日里,麦田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乡里乡亲挖荠菜的去处。被踩踏过的麦子,看似跌进了泥土里,但阳光一照很快就又挺起胸膛,焕发生机。
生命愈平凡愈顽强。麦子顽强的基因也通过面食完美地传递到了中华民族的身体内。中华民族素以忍耐著称,正是凭借着这种忍耐精神,中华文明才能延绵千世而不绝,才能历经百年磨难而浴火重生。现代人的生活更是压力山大,但无论生活多苦多累,肩上的担子多重多沉,只要到了家,看到孩子,看到妻子,看到父母,吞下一碗面,再睡上一觉,第二天还是会准点踏出家门。生命的韧劲儿,从来与躯体的柔软或坚硬无关。
生我养我者父母,填饱肚子的是麦子,皆“为母则刚”。
二
面条的形状千姿百态,吃法也随之变化。北宋黄庭坚有“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如箸玉簪横”的诗句,他将面条比作银线,可见,在当时就已经有很细很细的面条。我家属于豫东南地区,多兴手擀面,主要有“粗”“细”两种。
粗面条做起来相对糙些。面团不用怎么醒,擀到面饼差不多薄厚就行,刀切时也不求精细,颇有“好读书不求甚解”之意。这样擀出的面条相对粗些,也更适合煮汤面。我们老家的“地锅面”就必须用粗面条才有味儿。把锅烧热,加足油,放上花椒、大料、葱段、姜蒜,爆炒鸡块。鸡自然是自家散养的。如果喜欢滑溜的鸡肉,就拌上红薯面粉;如果不喜欢,就直接下锅爆炒。待鸡肉炒出香味儿,加水烧开锅,再下入面条,然后滚上几滚,即可出锅。出锅前,喜欢吃点儿辣的,可放“南德”;吃不了辣的,可放“十三香”。当锅盖掀开,鸡肉香味儿和麦香味儿顿时就随着热气四溢,半个村都闻得着,叫人忍不住流口水。地锅面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剩饭”比刚出锅的要好吃。大抵是剩饭经浸泡,鸡肉和面条完全混在一起,再适当加热,更是“烂”得别有风味,尤其适合老年人吃。我在县城读中学时,每逢月底回家,母亲或奶奶都会亲自下厨做地锅面,那种香味儿,现在想起来都喉结干咽,眼角湿润。时光匆匆,爷爷奶奶已去世十多年,父亲母亲也两鬓斑白,我也步入了中年,家也成了故乡,我更是两三年未回。今年春节行至中途,逢瘟疫肆虐,又被迫返回。眼下虽秋高气爽,但疫情尚未肃清,何日回乡,也是未知数。行文至此,恰夕阳西下,临窗远望不见故乡,心随夕阳沉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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