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南归的雁(4)
草木流年
这是必然。我的骨血是父亲给的,这是我性格形成的强大基因。所幸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预知并努力规避自己的老年。我或行走在山川草原,或执锄握锹养花种草,用另一种生命的恬淡柔软我的蓬勃血液,学会与生活妥帖和解。
我劝慰父亲:“人老了,就稍稍糊涂一点儿。”劝慰父亲,也是为自己做一个提醒。
父亲总是一瞪眼:“不糊涂还要装糊涂?”
为什么不呢?要知道,不肯认输的聪明,正像鞋里的沙,会硌疼他不快乐的老年人生。
那一天,我陪着父亲行走在春天里,人工湖孤独落寞,像一个如父亲般的老人。与父亲的固守不同的是,湖面会结冰也会融化,有坚硬也有柔软。此时冰滩边缘已有一层一层的水随风漾出来。
这个下午阳光四溢,足够融化心里的每一块冰。我扭头看看父亲,他头戴一顶暗黑色的毛线织帽,皱褶丛生的脸隐藏在一个浅蓝色的口罩下面。只有一双眼睛,郁结着一连串解不开的烦事俗缘,像山水背阴处永远不肯融化的冰滩雪渍。
天很蓝,没有一朵云,春风也刮得无息无声,远处的工厂全面停工,高耸如斗的烟囱静悄悄,不见一丝一毫的烟。我想起了母亲,眼前浮现出灵魂深处的画面:母亲正躬身,踩踏着缝纫机发出嗒嗒的声音。这种敲打着节奏的尘世梵音陪伴我许多年,成为留在我记忆里最有生命力的回声。
这些年,我想起母亲一回,就替她惋惜一次。我能想象,母亲临去时的内心充满了对尘世的留恋与不甘,在我大声哭喊的时候,她也一定发出了巨大的哭声。
“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这是母亲陪我调入东胜那一年,听闻一个朋友因遭遇经济围困选择轻生时说的话,我记忆尤深。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手里切着面,随后将又匀又细的面条扔进滚沸的锅里,腾起的庞大白色蒸汽迅速将她掩盖。是的,只有我的母亲,将平淡的日子活出了响
声。即使所有的日子被风霜雨雪打磨过,被山水江河浸润过,她也会顶风冒雪,蹚河而过,将生活的一亩三分地种满红花绿草,顺手抓一把柴草蒸煮酸甜,让屋后炊烟随风缭绕。
我常想,走后的母亲早已在另一片天地开辟出她的人间田园,日日弯身在一片即将收蔓的瓜秧里,休憩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流连在门前的菜地里和房后的水洼子旁,远处的远处,稻浪起伏,草木绵延。
每次想起这些,我就不由得对父亲心生些许埋怨。夫妻一场,父亲并不能真正理解我的母亲。因为母亲走后,他再没有对生活负起责任,也从未代替母亲活出生命的珍贵与认真。
父亲似乎知道我的心,也不再作声。
我站住,想让一颗沾染了尘世嘈杂的心融入这人间的纯净,側耳屏息,寻找着树梢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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