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没有故乡的孩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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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七个女人大概都是结过婚的,对潘慧领着自己老公进屋并不觉得奇怪。
吴向葵估计他们自己的男人来了工地,大抵也这般处理。潘慧再次跟那几个女人打招呼:“姐妹们,今晚给大家带来不方便啦,包涵,包涵!”
一个正脱裤子的女人说:“你自己的老公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都是出门人。”说罢脱了裤子,粉色碎花的内裤在床前闪了一下,消失到被窝里。
另一个女人在唱川剧,进门的时候正“汤菜,汤菜,汤一钵钵菜一钵钵,汤一钵钵菜一钵钵,汤汤菜,汤汤菜”吼得热闹,这时唱道:“你夫妻依旧是多情眷,反显得小青心意偏,倒不如辞姐姐天涯走远。”唱罢咣一声躺到床上继续念白:“姐姐,多多保重,小青拜别了!”
屋子里的女人都笑起来,潘慧笑着问:“小青妹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个叫小青的女子答:“白蛇传。”说罢冲着潘慧和吴向葵补充一句:“你们只管放心,今晚没有法海!”意思是说你们想怎么都可以。
吴向葵心里苦笑:屁,今晚有七个法海!
简单地擦了脸洗了脚,上床一人一头躺下,吴向葵一动不动,仰面朝天,一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侧。潘慧还像在家里那样,把棉毛衫棉毛裤当睡衣睡裤,向另一边侧睡,臀部正好在他左手边。七个多月没有见,按说再怎么无情,都该有点儿反应的,至少可以摩挲一下。可在这样连翻个身,铁床都要嘎吱嘎吱响半天的地方,吴向葵觉得他跟潘慧就如同两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或者两个女人同床而眠。七个说不出香臭的女人劳累了一天,不久就发出均匀的鼾声,后来连多少有些别扭的潘慧,翻了几个身,也打起小呼噜。吴向葵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要是不钻进女人窝里来,他一辈子也想象不出,女人的鼾声也可以如此豪放无拘、粗鲁响亮。
屋子外面的风吹得越发大了,窗缝发出尖锐的啸叫。
跟潘慧同床而失眠的事,上一次发生在交往四个月之后,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定了亲,吴向葵在庄稼地里的窝棚里看秋玉米,潘慧来给他送晚饭。夕阳在西边扯了一面红色的大幕,地上的人便十分好看。吃过饭,红霞褪尽,星星出来了,蝉鸣此起彼伏。到星斗满天,月亮却迟迟不出来,他打算到窝棚里点上马灯,潘慧跟在他后面爬进窝棚……流水欢唱、莺声远近、山峦隐约、百花绽放,仿佛混沌初开时的自由无拘,又似虚空都变成了现实,一切都真实可感。那是吴向葵和潘慧从未有过的体验。那天晚上,潘慧跟他睡在窝棚里。后半夜,月亮白花花的,在窝棚外面的玉米叶子上幽幽地反光,在河面粼粼地反光,天空墨蓝深邃,四野全是好闻的气息。吴向葵怎么也睡不着,过去二十年竟没有这样美妙的感觉,到底算是白活了,还是因终究等到了这一天而为流逝的岁月骄傲?这样的美好保持到结了婚、生了孩子,终止于岳母搬入他家、发生家庭口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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