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文选:德意志式的歌哭(8)
歌哭的河谷
从美国空军不轰炸海德堡大学,到英国飞行员不炮轰科隆大教堂,似乎让我们看到了在文明与野蛮的历史交错中,文明正日渐走强。虽然是以血还血的残酷战争,文明也不再以最野蛮的方式博取胜利。
那是一个朗月的夏夜,我独自从古堡走向莱茵河岸。明亮的月光暗淡了街上的路灯,还有街道旁的万家灯火。街上行人不多,间或一两个跑步者,气喘吁吁地挥手和你打个招呼;道上车也不多,间或一两台跑车疾驰而过,留下一串轰轰轰的声响震耳欲聋。这座“二战”中几乎被炸成废墟的老城,看上去已创伤痊愈。过去一个世纪,德国人所经历的疯狂和忏悔,似乎正在造就一个新的德意志。德意志是欧洲主义与民族主义如此对立,野蛮和文明如此纠缠的一个民族,很长一段历史中,他们自己都弄不清地理和心理上的德意志在哪里。詩人歌德和席勒关于德意志在哪里的惊世之问,道出了所有德意志人纠缠于心的惶惑与伤痛。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意志人的情感更加矛盾和纠结,说不清自己对这个民族该爱还是该恨。这些身负罪孽的战败者,努力在忏悔中做回世界的文明公民,骨子里却又隐忍着屈辱和痛苦。历史光荣的记忆,种族高贵的幻想,以及代际相传的征服欲望,依旧在血管中奔涌。从古至今,没有哪个民族如德意志那般自我矛盾,也没有哪个民族如德意志那般决绝地企图消解这种矛盾。传播文明而又捣毁文明,催生变革而又剿灭变革,创造思想而又禁锢思想,联盟欧洲而又撕裂欧洲……一体多面以至于最终面目全非,连自己都无法辨认自己,这便是真实的德意志。一个崇尚绝对理性的民族,却最终被一个狂热的演说家所鼓动,原因就在于他告诉迷茫中的德意志人:德意志在哪里,什么是德意志人。很少有人深究他说得对不对,因为德意志人需要那么一个说法。
站在莱茵河左岸,看着浩浩荡荡的河水翻卷着闪闪烁烁的月光奔涌而去,好一派浪淘千古、历史不再的决绝气势。面对这条野蛮与文明交战了2000年、罪劣与荣光歌哭了2000年的河谷,我真诚希望德意志的历史、欧洲的历史,乃至人类的历史,就像这浩荡汹涌的莱茵河水,艰难冲决了上游野蛮山岭的重重阻挡,一日千里地奔腾在文明的河谷里……
就在文章收笔的一刻,我读到了默克尔的告别演讲。面对满目疮痍的柏林墙,铁娘子说得泪流满面:
“这一切,正是我看到了德国‘民粹主义背后掩藏的‘真相——就是那一道柏林墙,分割一切的柏林墙,如今已不再局限于德国,而是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
这番21世纪的德意志式的歌哭,是一则恐怖的预言,还是一句严正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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