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棒槌之墓(19)

大计

有一天，他正在警察厅会议室里开会，小张突然推门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嫂子从老家来找你了。”他望了眼小张，不见小张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想到了马遥，他自从打入伪满洲国的警察厅，便和马遥失去了联系。他冲小原一郎和方厅长打了个招呼，随着小张走出来。门廊处，一个乡下女人戳在那里，脚前放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些花生大枣什么的。那女人见到他，呜哇大叫一声扑过来，挥起手一边在他身上拍打着一边大叫道：“姓程的，你真没良心，把我扔在老家你就不闻不问，二姥爷死了仨月了，你也不回老家一趟，你只顾着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刚才还云里雾里的他，立马清醒了，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人。娜塔莎第一次见他时，就和他约定好了，万一青红院这个接头地点遭到敌人的破坏，会有人联系他，接头暗号就是“二姥爷死了”。果然，组织并没有忘记他，派人来了。

还没等他说话，女人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二丫在你家当牛做马，把二姥爷伺候走了，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是不是还要休了我……”二丫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哭了起来，一边跺脚，一边拍手，眼泪生动曲折着从脸上爬下来。

此时，方厅长推开门，小原一郎等人也走了出来，显然方厅长明白了眼前的情景，走过来，拉着他的膀子说：“还不快把弟妹照顾好。”他抱歉地冲小原一郎和方厅长笑一笑，拉起地上撒泼耍赖的二丫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有话咱回去说。”二丫仍然不依不饶地说：“你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一说，你是不是要休了我？姓程的，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不说，我就不走。”二丫说完又把身子坠下去。戏演到这，他也进入角色之中，使劲地扯过二丫的胳膊，拖着二丫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别丢人现眼了。”小张提着篮子跟在身后。走进楼门洞时，他回身冲小张说：“把这些老家土特产带走吧，算是给大家捎来的礼物。”小张谢过了，提着篮子飞快地走了。

他用钥匙打开门，二丫进门，他把门关上，用后背靠在门上。二丫立马换了一個人似的说：“程野同志，我是组织派来的你的上线，以后你就叫我二丫好了。”说完望着仍然迷怔的他说：“暗号已经对过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他看着眼前的二丫，样子虽然有些土气，可她是组织上派来的人，从此，他不再是一只单飞的孤雁了。他上前抓住二丫的手，摇晃着道：“谢谢你二丫同志，我等了你好久了。”二丫甩开他的手，脸上流露出羞怯的样子道：“我以后可是你的媳妇了，咱们要把戏演好了。”他又想到远在青岛的马遥，再看眼前的二丫，她们有着天壤之别。

为了把二丫隆重地介绍给大家，他张罗着请了一次客，把厅里的科以上人员都叫到了一起，足足有四五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和二丫的婚礼，有几个科长居然还给他带来了礼物，有脸盆、暖水瓶，还有毛巾香皂什么的。席间，他带着二丫挨桌敬酒，每到一桌他就介绍道：“这是我的内人，叫二丫。”然后二丫就上前给大家敬酒，酒装在碗里，二丫敬酒的动作又大，不时地有酒从碗里洒出来，二丫把酒喝在嘴里，又落在前襟上，把衣服也弄湿了一片，酒气却很浓烈。方厅长就说：“弟妹你少喝点，别伤了身子。”二丫就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道：“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给我做主，我们家老程非得休了我不可。”众人就笑，一顿饭吃得很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