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茶元帅(3)
崤阪石茶
“还行。”我说。就我所知,在河南省内,最硬的泉水就是伏牛山蜂窝泉的水了。用这水熬出的稀粥,外乡人喝一碗,不再吃东西,一天都不会有饥饿感。
提水的小伙子惊奇地问我:“你也不问,咋就知道我提的是硬水?”
我笑笑:“茶将军和酒博士一样,第一学问是认泉识水。凡称得上茶将军的,从蒸汽上一眼就能辨出水的软硬。”说着将依然冒着白汽的水壶斜了,一股白水从壶口轰然泻向青瓷茶碗,将那粒茶冲动了却没有冲起来,一汪水就将那茶埋了。这时候屋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茶碗里,但我不能等到大家看清楚,就立即盖住茶碗,说:“茶理所需,即冲即盖。”
其实,这是一句多余的话,所有的茶将军都知道这一点,为求一盏好茶,不惜得到许多遗憾。
在冲茶的过程中我听到了几声金属的摩擦声,我知道是那位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摁动了快门。很好,这样名贵的茶,难求难遇,就应该全景记录。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數到九下,就端起茶碗,摁着碗盖儿,让茶水从碗盖儿与碗壁之间流淌出来,泻向五只玻璃茶杯。
在明亮的阳光下,五只玻璃茶杯里的茶水呈现出橙黄的颜色,满屋里顿时飘荡起大雨初霁时山野里游蕴的青草气息。
“好了,”我说,“先品茶壳。”
五只手伸向茶杯,小心地端着,鼻子前凑,深深地吸尽杯中的茶香,然后才伸过嘴唇,细细吮呷。
我当然也不能错过这个时机,凡饮好茶,必先饮其气。
杯中的茶水须小呷四口才尽,但我只能小呷一口,因为青瓷茶碗中的茶不能等了,须软水沏泡。
“苦,从没尝过如此美妙的苦。”穿中式盘扣衫裤的茶将军眯着眼赞叹。
“苦中有雪味……”戴金丝眼镜、身上带有庄重的檀香味儿的茶将军说。
著过《九州茶考》的茶将军接住他的话,“不是一般的苦雪味儿,是凌冽的苦,凌冽的雪。”
说得对,感觉更对。我在心里说,因为我来不及说话了,我要精心用软水沏第二道茶。
我从最前面的小伙子手里接过依然冒着热气的软水壶,猛然揭开茶碗的青瓷盖儿,就见那一粒茶的黄壳儿已经裂开,仅仅是裂开,一丝丝湿润的橙黄,依然包裹着茶心,却可以看见茶心的颜色了,绿——依然不惊不艳的水绿。
这是绝对珍贵的瞬间景观,可惜几个茶将军不能欣赏,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品茶上。
好茶的冲沏时间非常讲究,若不立即泡上软水,那一丝丝橙黄的壳,就不会在第二道软水中开绽,在第三道软水中蜕开。所以,我不能等朋友们观察这瞬间的、冲沏过程中的、稍纵即逝的美景。好在有那个头发蓬乱的中午男人摄影,我已经听见了快门的几声开合。就在这清脆的声音中,我将软水倒在了茶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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