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那个时代的人,很厉害(5)
父亲的战马
我爸差一点儿受处分,但不是因为刺猬。1948年5月,他们和国民党正规军在突泉县对阵,消灭国军一个连。我爸心眼多。他留在连队后面,看连队走远了,偷回战场拣洋捞儿。他捡到六尺白布、一条雪茄烟,然后追赶队伍。
连长罗保发现此事非常生气,说:“你个兔崽子,我要处分你。”我爸把雪茄烟双手举过头(按辈分,罗保是他的远房爷爷,原为日本骑兵军官)。我爸7岁已开始吸烟,不得已才把这么好的烟交出去。罗保吸雪茄烟,很入迷。我爸问:“罗保爷爷,我的处分……”罗保说:“我再吸一根。”他又吸了一根烟,说:“下回处分你,这回算了。”
“怎么处分?”我问。
“禁闭三天或七天、十五天不等,再严重送军法处。”
8月份,清河村外的草甸子正开黄花、红花、白花,战马把花朵全踩灭了。骑兵每天训练战马横竖成排,类似现今马的盛装舞步,这是非常困难的事。上级要求骑兵团走过天安门时,战马横竖成排。
骑兵要把提振缰绳和双腿夹马的功夫掌握纯熟,控制行进速度。天天练,他们练了两个月,人与马达成难以言传的默契。白马在草甸子一排排走过去,迈着小碎步,非常整齐。
1949年10月1日,内蒙古军区骑兵二师白马团和黑马团凌晨5时从清河村出发,7时到达北京东单。骑兵们头一天发了棉布新军装,马在水泡子里洗了澡——每人领到半块肥皂,给马洗澡。马洗完澡,晚上用缰绳吊起来,不让它躺着睡觉,怕脏了皮毛。
夜里,骑兵们领到铁盒的金鸡牌鞋油,马靴擦得油光锃亮。到了东单,团长下令给马蹄子刷上黑鞋油,白马挺神气。检阅开始,骑兵走到天安门城楼前,我爸心里默念:“白马啊,你千万别走错,好好走。”他的汗把军装都湿透了。
大喇叭传出总参谋长命令:“向右——看!”右侧是城楼。我爸把脸偏向右面,但眼睛斜回来盯马头。他的战友也都向右转脸,眼盯马。谢天谢地,马走得很整齐,没出错。但骑兵们遗憾没看清毛泽东和朱总司令的面庞。
1950年9月,骑兵二师赴通辽集结,准备赴朝参战。等了几天,中央军委说入朝作战预计伤亡很大,少数民族部队不入朝。内蒙古军区司令乌兰夫要求部队把战馬捐献给志愿军。
捐出去战马,骑兵很痛苦。9月10日,我爸和另外六名战士牵着全连100多匹马来到通辽火车站。站台上到处都是战马。我爸抱着白马的脖子,摸马的额头,马闻他胳膊。
军需官下令:“一连战马上车!”几块木板搭在黑铁皮车厢上,他们把战马一匹匹牵上火车。我爸让白马待在边上,最后牵它上火车。白马上了车,回头看他。我爸心都快要碎了,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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