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14)
青杏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就这么个尕事情老你推三阻四的该不是因为三哥你才不帮我?敞开的大门正对着梁沟对面的麦场,老榆树旁垛着今年的新麦草。
前些日子那几个演文明戏又蹦又跳像疯母鸡一样的女人,让她既眼热又嫉恨,尤其那个骚眉耷眼的狐子端着饭碗屁颠屁颠跟在男人身后,更让她忍不住想骂人。屁,男人又不是都死绝了。她回过头,王农官眯缝着眼,窥觑她。
那我就嫁给他嘛……她愕然停住嘴。
王农官倏地睁开眼,又慢慢眯起来,嘴角不经意闪过一抹笑。他咂了口烟,那我就还给你主持婚礼么……他闷着头,慢吞吞地说,烟袋锅在台阶上磕得吧嗒吧嗒响。
她的头嗡嗡响,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咋就慌失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像让鬼捏住了,不自觉就从舌尖上滑出来。她满眼惶恐,把自己从头到脚踅摸一遍。日头躲在山墙一角,屋影树影窸窸窣窣爬过来,王农官的嘴一张一合,咔哧咔哧,咔哧咔哧,像静悄悄的夜里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她扭身冲出王农官家院子。
地里的庄稼收了,裸露的土地凌乱得像被糟蹋过,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残枝败叶以及枯草的腐败味。
她站在梁顶上,茫然无助,荒凉彻骨。
明贵坐在炕角抠墙,拖在背上的绳子像条长尾巴。他已经在墙上抠出个很深的洞,手指探进洞里,像在跟谁较劲。他的相貌一看就是周家的种,大眼睛,重眼皮,只是眼里没有与年龄相称的童稚,而是游弋着阴郁的光。
不由自主地疲累,她躺在炕上。明贵一声不吭坐在炕角。寂静无边无际。那女人直挺腰背斜跨在炕沿上,两手交叠在腿上,熬死个人了吗,唉……女人的声音阴寒刺骨,细如针芒,她抿了抿头发,啥时候是个头呢?
她禁不住打个寒噤。
你饶了他,也饶了你……
呸……她翻个白眼。
屋里影影绰绰,空空荡荡。
明貴坐在炕角,两星蓝阴阴的光,一闪一闪。
八
公爹把羊卖了,拿了钱,急匆匆去了木垒河城。
青杏跟到院门口,咋了爹?
公爹回头怔忡地看着她,嘴抖索着,一跺脚,转身急匆匆走了。
公爹惶急的背影隐没在梁弯里,片刻又从另一处梁顶冒出来。是驹娃,肯定是驹娃出了事。
黑老鸹在屋后的杨树上叫,呱——呱——,枯黄的杨树叶子一片片飘落下来。
光亮一点点一点点退出屋子,夜色像鬼影一般,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她蜷缩在炕上,怨愤像股风,从看不见的洞里溢出来,没头鬼似的四处乱撞。
第二天后晌,公爹回来了。
青杏站在堂屋门口,袖着手,盯着公爹,一动不动,没像以往那样赶紧弄饭。公爹的脸皱得像核桃,眉眼低垂,面颊上布满蚯蚓似的红殷殷的血丝。公爹抹了把脸,青筋暴露的手像个枯树杈子。娃,他说,哎呀——你叫我咋说呢吗?那个贼娃——他——他领上赵皮匠的四丫头……让人抓回来了,在班房里呢,赵皮匠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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