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散文：虎的生存原则(11)

复仇

这只虎被捕杀之后，人们对它瘦弱、残破、血淋淋的尸体进行了解剖、查验。发现这只老虎的右前掌已经彻底残疾，所以它差不多是用三条腿在走路。通过解剖，工作组在老虎的身体中发现了6 粒鹿弹、两颗来福枪的子弹和几粒鸟弹。事实证明，这是一只遍体鳞伤的老虎，也是被人类反复激怒、伤害过的老虎。

故事里的老虎，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受过严重的刺激和伤害;二是战胜并吃过人。世界上很多国家对“食人虎”的定义有不同标准，尼泊尔和孟加拉将吃过三个人的虎定义为“食人虎”，而俄罗斯是以伤害过两个人为标准。而对食人虎的处理，基本就是两种方式，如果能够捕捉到，就终身监禁，无法捕捉到就要杀掉。目前，学界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只要同时满足“受过伤”和“吃过人”两个条件，就可以定义为“食人虎”。不幸的是，人们正在救治的这只老虎，两个特点全都具备。按照这个界定，这只老虎即便能够康复，它的未来似乎已别无选择，只有“终身监禁”。

六

正当人们对老虎的伤势一致乐观之时，突然发生了糟糕的情况。烦躁的老虎一声大吼，将从里到外缝合完好的伤口全部撕裂。现场一片混乱，同样的程序还要重来一遍，麻醉、检查、清洗、会诊、缝合撕裂的创口、输液……不同的是，缝合、处理难度比前一次更大。

2 月5 日之后的每一天，专家们都要绝望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保护区管理局的档案室内至今还保存着每天为伤虎进行血常规、尿检、胃镜检查、B 超记录以及生化报告单等等病案资料。厚厚的一大叠资料，记录着人类为营救一只伤虎所做的一系列工作。

然而，对人类的这些努力，伤虎似乎并不领情，也毫无配合的意愿。甚至，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身边活动的人类，包括自己的伤口，一直都怀有敌意和愤怒。

抢救团队里的高级兽医师金光洙，因为有着丰富的野生动物救治经验，所以从救虎行动开始，就一直是一个重要的参与者，自始至终承担着东北虎的麻醉任务。可能因为每次把虎“击倒”的都是他，老虎便把他当成了反复“伤害”自己的“敌人”，对他怀有不可消解的敌意。别人来到虎笼附近，伤虎趴着不动，只是虎目半睁，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眼中的光是柔和的，甚至是温柔的，有时，人们还因此而动情地把那种柔和解读为友好和感激。但只要金光洙出现在它的视线之内，它就立即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它会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冲着金光洙低声吼叫，恶狠狠的目光如刀子般紧紧地追踪、逼视着金光洙，身体也会下意识地随着金光洙的位置而移动——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甚至转上一个圈。以至于每次金光洙想绕到伤虎身后用吹管发射麻醉针都要费很大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