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老庙的上空(18)
回到古原
父亲说,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我站在火炕边,看着父亲。
我把那份搬迁合同签了。父亲说。
你要搬出古原?我小心翼翼地问。
谁说我要搬出古原?父亲继续抽着烟。
你不是说签了合同?我不解地看看他。
合同签了,也不等于我要搬出古原。
那你是啥意思?我莫名其妙地望着父亲,被这个老头儿弄得满头雾水。
父亲又抽了几口烟,眼睛望着老土屋的屋顶说,你看,咱家这老土屋,夏天漏雨,冬天透风,早就是危房了,还不如老庙的厢房里住得安稳。咱一家人搬到庙上去住,你们看怎样?
庙上?我惊诧地望着父亲。父亲没有抬眼看我,继续抽着烟,那半截烟头已经快烧到他发黑的手指了。
父亲说,镇里要搞旅游,这是大事,不要因为咱老万一家,拖黑松岭的后腿。我跟秋山说了,这老土屋就让人家拆了吧。父亲心平气和地说。
你说拆,就拆吧,只要不离开古原,住哪儿都行。我说。
父亲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层看不见的黑暗。他说,趁天还暖和,明天就搬吧。说完,倒在炕上,身体弯曲成一只老弓。
七
空气冰冷,潮湿。暮秋天气,老庙里充斥着一股阴寒之气。为了抵挡寒冷,我提早穿上了过冬的棉衣和保暖裤。松果把那件从夜来香带回来的枣红小棉袄裹到身上,下面配一条肥大的黑色毛料宽腿裤子。这身装束让她看起来显得笨拙而成熟。我的父亲则把老描金柜子打开,取出那件穿了很多年的破羊皮翻毛棉袄捂到身上。我们在西厢房的古砖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谷草。在谷草上鋪了褥子,晚上睡在上面。因为父亲在东厢房新盘了两盘大火炕。麦秸泥还是湿的,满屋子飘散着潮乎乎的麦秸泥的味道。父亲把两盘火炕的火膛里加满了炭块,烧着,很快就把火炕熏干了,东厢房里的寒气被逼出去。到第三天,我们就把厢房里的谷草搂到东厢房的火炕上。腾空的西厢房成了松果的草编艺术馆。她把从老土屋搬上来的草墩子、箅子、篓子、篮子错落有致地摆放起来,她还把从山上捡回来的枯褐色的松塔用麻绳串起来,做成风铃。
早晨,我走出东厢房,穿着我唯一的一件深灰色中长款呢子大衣,那是我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和前妻结婚时买的新郎服,一直被我珍藏着,舍不得穿。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御寒之物。古庙深深,一进两院。前后大殿,东西厢房,建筑规制严整,金色的琉璃瓦,翠蓝色的屋顶,斗拱飞檐,这一切托着老庙上空冷清幽蓝的天空。我不是考古学家,我不懂老庙的考古价值,但我无数遍阅读过老庙里的那些刻在石头上的碑文,这老庙应属宋元时期的建筑,虽历经千年的沧桑风雨,依旧敦实坚固。我抚摸那些冰冷的石头、墙壁,我在古老的寺庙里安了家。我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有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相关阅读
-  
           
         
            旧故事:父辈们
台湾的十六弟书仁,清明节要回老家上坟,我去郑州飞机场接他。 十六弟是九叔父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特别像二奶奶。机场出口,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九叔父去台湾前是国民党洛阳
 -  
           
         
            小说故事:牛粪也有着独特的清香
官里传出消息,皇上纳妃,当朝官员如有待嫁女儿,可以将画像上呈甄选。 李知府很激动,他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待字闺中。 当然得先找一名画师。 应征者络绎不绝,经层层筛选,入
 -  
           
         
            生活随笔:心地善良,心怀悲悯,一生定能行好运
清晨的校园里,清风习习,鸟鸣啾啾。 一如往常,在学校操场边的一排香樟树下,我胡打了一通自创的“五禽戏”,拉伸后,准备再做一百个俯卧撑。刚趴下来没做几个,突感有东西掉
 -  
           
         
            生活随笔:回忆,过去的甜味儿
北方人嗜酸,南方人爱甜,肉羹里都放糖。汪曾祺老先生说:“苏州菜只是淡,真正甜的是无锡,无锡炒鳝糊放那么多糖,肉包的肉馅里也放很多糖,没法吃!”饭菜里都放糖,虽然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