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老庙的上空(19)
回到古原
走出老庙,我站在暗红色的庙门口,向脚下的古原望去。散落在古原山坳里的村子,已经变成了荒村。人都搬到镇上去了。现在偌大的古原,就剩下我万古一家了。
堂哥万秋山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身后跟着一架金黄色的挖掘机,挖掘机上坐着身材高大的老范,他们在黑松岭村口停下来。老范从挖掘机上跳下来,跟着堂哥一前一后绕着那片黑松林走着。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以为他们要到黑松岭去,或许是去拆我家的老土屋吧,我想。可是他们没有去黑松岭,而是转身朝老庙来了。
老范的旧军装在阳光下显得白吃吃的,一点儿威力也没有,可是他依然穿着。堂哥像一只猴子,一只手搭在眉骨上,东张西望地走在老范的影子里。他俩走上陡坡来,与我一起站在庙门口的石头台阶下。石台阶已经被父亲打扫过,显得很干净。
老范说,万古,我又来了。我说,欢迎你来。老范说,你躲到庙里,我也能找见你。我说,我没躲。堂哥说,万古,伯呢?我找他签份合同。我说,搬迁合同我爸不是已经跟你签了?堂哥说,这回是签卖房合同。卖房?卖什么房?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堂哥。镇政府补给你家的单元楼,你爸托我卖了。哦!父亲把单元楼卖了!一阵冷风吹进脖子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父亲的声音,在我身后的庙院里凸起来:秋山,进来说话。堂哥就从我僵硬身体旁擦过去,老范也跟着他擦过去,我像个多余的人,站在寒冷的阳光里,傻傻地站着。我听见堂哥说,伯,你交代的事,都办妥了。你说最少卖十五万,人家范总主动给咱十八万,多了三万,你高兴不?父亲没有吭声。我转回身,走进东厢房的门,看见父亲坐在一只老斗椅上,老范坐在另一只老斗椅上,堂哥坐在火炕边上。父亲和老范中间是从老土屋搬上来的大方桌,上面放着一盒印台,两份合同,一支碳素笔。父亲听见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我说,万古,这件事事先没跟你商量。我摇了摇头,说,我都明白了,爸!我看见父亲的眼圈儿突然红了。他那满头白发变得无比柔软温暖。他抬起手,伸出一根指头,使劲儿地在印台上按了一下,又在那份合同上按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了,范总,谢谢你多给了三万。范富贵拿起其中的一份合同,叠起来,装进旧军装的上衣口袋里,然后从斜挎的雷锋包里摸出一张绿色的银行卡,递给父亲,说,叔,你收好。父亲伸出一只长满老年斑的手,接过那张卡,握在手心里。父亲那满手臂的老年斑和青筋凸起来,刺激着我的眼球和心脏,我感到生疼。
老范说,叔,我要在古原搞开发,想在老庙里借宿,你看,行不?父亲说,老庙又不是我家的。再说,庙小和尚大,你好歹是范总。老范大笑起来说,叔,取笑我。父亲说,我哪敢取笑你,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老范说,那我就真住下了,秋山,找间厢房给我盘个火炕。堂哥疑惑地看着老范,说,范总是在开玩笑吧?老范说,谁跟你开玩笑?走,带我去庙前庙后转转。堂哥就带着老范出了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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