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10)
茶王
但是这不重要。谁说这重要呢?
接下来就到了这一天——对于她来说,往年不重要,今年却变得有些重要的一天。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出院的丈夫比往日白胖了许多,一改往日的懒散,一大早就搬石头绑在车座上。她说你胳膊刚好,还虚着呢,小心些。
丈夫用和悦的声音说,不打紧,今天你生日。两个人都有一种郑重其事的默契。
丈夫以前从没给她过过生日。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觉得,像过年、生日、端午这样的时候都是花钱的日子。如果不说破,就不用破费,反正穷人的日子,有肉吃、有盼头就是年和节,省略能挨过日子的漫长。
只有对儿子,不管多窘迫,她都会给他买一只用透明塑料盒子装着、订书机封口的那种简略蛋糕。小时候儿子自然开心,后来儿子长大了——是那一天他们认为那是儿子长大的时刻——一家人围坐在以“2”代表“26”的蜡烛旁许愿,被烛光烤得温暖而安静时,儿子把残腿抱在怀里,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以后我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丈夫问为啥。
儿子把蜡烛拔出来,儿子说,我许愿了,要腿好起来,要有钱,要能娶个心上人。可是承愿的神仙也嫌贫爱富。我们厂长的儿子搂着他女人逛街,为了找零钱随便买了一只彩票,中了三十万。他跟我们说,太好了,又能换辆车了。唉,三十万——儿子的眼睛发直发呆,看着蜡烛,烛光像夕阳似的那么安详地躺在他眼里,可他说的是三十万呐,要是我,我都能换个人样了。
她低下头,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胸口有点疼。丈夫一跃而起,上去就踹了孩子一脚,滚蛋,这就是世道。别跟别人比,给你自己找不自在,给你娘老子找不自在。以后蛋糕不买了。丈夫一拳头砸了桌子,甩手进了里屋。只留下满桌无辜的筷子在刚才愤怒的余波中乒乒乓乓地颤动。
丈夫就是这个脾气,因为不知如何安慰,反而拼命隐藏,因为挣扎没有用,所以宁愿自暴自弃。就像猪掉进泥淖里,反而对岸上嘲笑的同伴说,你瞧我玩得多带劲。
当然,那之后,连儿子的生日都俭省了。一年和一周和一天,区别变得越来越模糊,日子长着孪生的面孔,至少对他们而言。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样,因为今天丈夫的伤好些了,丈夫还罕见地发了宏愿要给她一个生日过。而儿子和小护士近期聊天能到晚上八九点,被窝里亮着旧手机昏黄的光,儿子的眼睛放着神采。你能说这不是时来运转吗?
所以,她全心全意地期盼着,期盼到每一根汗毛都为此而生。
那段时间,老老板跟小老板在店里相遇的时刻变多了,相遇这个词就是解释这个状况的——就像一颗顽石撞上另外一颗,它们擦出花火,兴许还乒乓作响。他们就是这样,不是在眼里滚着火,就是乒乒乓乓吵。内容总是翻来覆去,无非老老板还想守着店,守着他的古城和他说的那种文人的方式卖茶——求知音。小老板却已经嗅到了潮流和市场萌发的鲜味,说是不肯放过这个大展身手的机会,他也不想被守困在一间小小的100平方米的店铺里,一条瘦瘦的英雄山路,一个土里土气的二线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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