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9)
茶王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忘记了。她只顾着手里的肉和兜里的茶。老老板抚摸她。她觉得自己滑落到被发现的边缘,但是又不敢动,老老板的手粗略地攀过她的腿,又捏捏她的肚子。她的汗已经从额头冒出来,凉掉后,吧嗒掉在地板上。
老老板一声不吭,末了,笑了一下,褶子都往眼角跑,呵,还热呢。
她说,热。天开始热了。
她好歹是撑到老老板让她走。老老板走了,她把班章拿出来,轻轻地兜在手里,她在闻它,然后眼泪下来了,她没有擦,看着眼泪浸润到了茶饼中。你不该走,她对它说,你属于这里。
她回家,客厅的顶正在敲敲打打地简单贴补。邻居大娘也抬着头看,扭头看见她,说,哟,这是要大兴土木?
她说,哪有那个钱,就是补一下屋顶。
邻居眯着眼睛上下看她,一副看到她骨子里去的眼神,有本事呀,听说你干了茶商。
她低着头,能有啥,不就是混口饭吃。
鄰居说,混饭和混饭不一样。邻居大娘的身子挨过来,一股风油精味往人鼻子里钻,那天你大哥看见你,说是上了辆奔驰,奔驰呀,老妹,啧啧啧,我说瞧着你真是保养得好呀。
她想骂人,但是口袋里的那饼茶在晃,她叹口气,要是没事我走了。
那邻居说,哎,有事,有事,我跟你说正事。我又给你儿子说了个媳妇,浓眉大眼,细杆长条可好了,卫校的小护士。
还有哪里不济?她低头问。
瞧你这话,怎么还都得不济才给你家找嘛。人全毛全翅着呢,就是家里底儿薄点,还有两个弟弟。
那挺好。她说,那真是谢谢您了。
不谢呀,给你们介绍好了,别忘了咱们,咱们跟着喝喜酒。
她点头。她没有说,前两天她还听到这位邻居对另一个邻居说:“什么叫干了茶商,明明是让茶商‘干了。”那些话很不好听,她也由他们说去。但是可笑的是,他们比以前更热络了,仿佛他们也有资格怜悯她似的。
后来,丈夫的脓水被大夫抽干净了,又打了包扎,剩下的就是等着痊愈。儿子跟“全毛全翅”的小护士相处得不错,这事出乎她的意料。两个喜讯让她觉得生活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指望和盼头。
她始终揣着那饼茶,就像揣着一个巨大蓬勃的秘密,有了它做底,她敢做很多原来自卑到不敢做的事情,比如讨饶,比如承认自己的穷酸,比如求援。所以,在给丈夫结算时,她第一次费尽口舌把自己的境况反复诉说,给儿子申请残疾补助,申请低保(被拒绝了),她托熟人转面子,又跑医保,算是撑了过来。她没有卖掉那饼茶,没有把它换成钱,她知道,卖掉它,她就跨入了另一种境况,她实锤了“偷”这个字眼。
她没拿出它来还有一层原因——不想让它看到她是这个处境,他们之前共同享受过人们的仰慕不是吗?所有那些进店的人不是都在奉承她,都在赞美她——她记错了,他们是在奉承老老板,赞美茶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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