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20)
茶王
老板,她强忍着脸上狰狞的疼痛问,你去哪儿?
我要去南方,跟着儿子干了,我老了。我明白了,也不是时代在变,只不过我老了。时代不能适应我,除非我去适应时代。突然老老板的声音又温柔起来,黛笙,你还要跟着我吗?我们能重来,去南方,重新开一家店,你还做茶,有你照顾,我放心。
庄翠红眼前突然像帘幕一样闪回着许多的往事,她怎样跟随老老板学茶;怎么日复一日擦着橱窗,直到每饼茶都在玻璃后熠熠生辉;怎么让香轻悠悠地飘荡在每一寸地板上;怎么跟来的贵客交谈、周旋,看着钱大把流入,大把流出。她想起了在幽暗干净的屏风后面,他们暖昧的呼吸和茶的味道凝成一炷香。然后她就想起了熊熊的火,想起了破落的家里屋顶上那个龇牙咧嘴的大洞,想起了儿子失落的眼神——对了,儿子相的小护士跑了,带着那一万块钱。他们怎么会想到呢——他们应该想到的,穷人首先要避开穷人,穷人不要结合,穷人不要扎堆,但是不跟穷人结合,不跟穷人扎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万元。
突然她清醒过来,对电话那边的老老板说,不了,我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后来有一天,当她站在废墟旁边,她听到旁边的书店老板和卖煎饼果子的老板闲聊,他们说老老板命好啊,亏得儿子买了保险,获赔上千万,这下也甭纠结了,跟小老板一起去了波士顿,开了一家茶铺,在国外也颇受欢迎。两个人说话间,艳羡的滋味吱吱往外钻,又说起这家店算是遗址了。风吹过来荡过去,卖果子的说:“这就是命,有钱,怎么玩都挣钱,玩兴趣爱好挣钱。着火了毀了店也还挣钱。这世道。嗨!”
这世道。她不作声了。
他们并不知道,她是来考察这里的。儿子近日又跟厂里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走在一起,那女人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们发展得还不错,女人不嫌弃儿子的残疾和穷困,儿子不嫌弃还要做两个孩子的继父。女人在儿子上班的地方炸臭豆腐,倒也互相有个照应。下了班两个人就一起回,儿子坐在女人的电动车上,两个孩子塞在电动车的中间。只是,没有地方住。孩子吵,孩子闹,不知道怎么样是好。后来儿子提醒她,老老板的店看来人去楼空,目前行市不好,两个月来也没人接手。外面看着焦黑透风,里面倒也敞亮,只是破烂些。
她明白儿子的意思。
搬家的时候——嗨,也不能说是搬家,无非就是把旧被褥和一些换洗衣服拿过去,外再添个尿盆和火炉。那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过去的家,然后目光轻柔地落在她的书架上,她看过的那些徒劳的书籍,以及最上方那枚睥睨一切的班章。她想问它,在这儿过得还好吗?是不是有点潮湿?她想问它,要不要跟我走?后来想想,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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