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精摘:在海一方(11)
在海一方
我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或许是太悲伤,他难以自拔。或许他真的需要有个母亲,来寄托心灵的情思。
老板娘说,有租房的,有租车的,也有租女友的,没听说过租娘的。
老路没理会老板娘,对我说,坤子,你是社工,这事对你来说,就不叫个事了。
我说当然。我是社会工作者,经常与空巢孤老打交道。他们也期冀有儿女陪伴,但不是你这样的。有你这样的儿子,他们还是空巢。
老板娘不以为然,说你就照他这条件租个娘,太容易了。
是这么回事。老路说。
我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养老院、老年公寓、乐龄生活馆,还有空巢的孤老,可老路似乎都不合适。
先说说你的条件,怎么个租法?
老路说,这个娘有无儿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认我这个儿子,思维要清醒一些,能叫上我的名字,能和我通话。我可以把这个娘安排进老年公寓,有个独立房间,租金和费用我来支付,如何?
老板娘兀自笑了,说这条件太优越了,老人能接受,儿女们也都愿意。多个儿女,少点负担,何乐不为?
我说好吧,一会儿咱去夕阳红,你自己挑。
饭罢,我们坐在饭馆里胡侃了一通。一年见一次,跟牛郎织女似的,时间不舍得浪费了。老板娘也有兴趣,并不嫌弃我们一年才来一次的顾客。三人从东海岸聊到西海岸,谈得眉飞色舞。
我说老路,你快八十了,考虑过落叶归根的事吗?还是在温哥华了此一生?
老板娘说,当然要回来,外国是外国人的地方。
老路咬着嘴唇,说这事我一直在斗争,不是和自己斗。我是坚定的,走得再远,但要把根留住。温哥华不该是我最后的归宿。
那你和谁斗争呢?我说,路姐吗?
她的想法其实和我差不多。问题是我们老了,得听女儿的了。特别是到了国外,我们像个哑巴,除了遇见华人,否则就得借助手机和手语与老外交流,费老劲了。所以大事小事,都是女儿去应付,我们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我明白了,老路是在与路西斗争。换言之,路西想让他们老了就留在温哥华,留在她身边。可是,这对老路和路姐就残酷了。老路和路姐快八十了,和路西的观念差异太大。路西一身的洋味,被西化得差不多了,年轻的心足以容纳东半球和西半球。老路不行,他是传统的,他只能容纳东半球,甚至只容纳连云港。西半球不是他的怀抱,那个怀抱太冷。
老路说,女儿是这么个意思。她说温哥华的华人多了去了,有到处跑的,有在此安息的,有什么呢?江山处处埋忠骨。老路争辩说,那就不叫忠骨了。路西说,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百年之后你回了连云港,我在国外,你连个拜祭送花的人都没有,重蹈着爷爷奶奶的覆辙,我又情何以堪?老路说这是个无解的方程式,两代人,两地间,不是在你这代割裂,就是在我这代割裂,疼痛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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