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精摘:在海一方(16)
在海一方
老路真糊涂了,脚生病的是他自己母亲。老路母亲活着时,一双脚肿得老高,他显然是把陈松母亲当成他母亲了。他对陈老太说的话,像是在对他自己的母亲倾诉。
陈松喃喃地说,难道真是这样?一个八十多岁的人,竟不能承受失亲之痛?这未免太脆弱了。
6
轉年,老路又回来了。他的规矩,雷打不动,每年必须回来一次。走完他的流程,就去郊区游玩。老路说,再不看,以后就走不动了。我看老路,的确老态龙钟了,满头的银发,瘦削的脸庞,曾经玉树临风的身板,已没了支撑。爬山时,老路喜欢戴上墨镜,戴顶白帽子,拄根黑色的拐杖。看海时,老路坐在海滩上遐思,望着海浪,半天回不过神来。
社会工作事多,我顾不上陪他,一般都是晚上约他坐坐。我说,连云港就这么大点地方,有啥好看的,还能赶上温哥华、夏威夷啊?
老路仰着头,说坤子,我的心情你是体会不到的。只有在外面待久了,才会知道什么叫家国情怀。我在温哥华,除了老婆孩子,无人交流。可到了连云港,听着满街的港城乡音,无论高雅粗俗,无论男声女声,都那么真切,那么亲切,那么的声声入耳。
老路思维很清晰,丝毫不像老年痴呆的样子。
三年后,陈老太去世了,一盏油灯终于耗尽。老路回来奔丧,郁郁寡欢了好些日子,看上去比陈松还伤心。陈松的悲伤是外在的,老路是内在的,没有言语,只是呆坐着,一双枯竭的眼睛深深地凹陷着。
陈松说,没想到路哥此等重情,母亲的安葬费都是他出的。第二年清明,给陈老太竖墓碑,陈松想加上老路的名字,老路没答应。老路说,就那么点大的地方,我就没必要往上挤了。依然那么风趣。
第二年,老路没回来,后来也没见他回来。我在微信上找他,他有时回,有时不回。
到了第三年底,路姐回来了,给我打来电话,说坤子,老路走了。声音哽咽着,很苍老。
我顿时愣住,似站在了冰天雪地。我没想到老路这么快走了,更没想到老路临终走在了异国他乡。
路姐说没有,我把他带回来了,安葬在青龙山,他终于回到父母身边了。
落叶归根,应该的。我感慨地说,路哥生前和我流露过这想法。
路姐说,这件事上,他们父女争执了若干次。路西全盘西化了,她无法理解父亲。我是倾向老路的,可又担心女儿将来有啥委屈,连个说苦的地方都没有。咱是平头百姓,嫁人了豪门,烦恼是免不了的。我进退两难,连句公道话都不好说。
那后来,路西怎么同意的?
老路快不行的时候,对路西说,把我送回去吧孩子,不然我死不瞑目啊。又拉我的手,说你不能让我在异国他乡做野鬼啊。我含泪答应了他,路西也答应了。快走的时候,他睁着眼看路西,我让路西答应他,他才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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