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散文:一个拐弯(19)
旅日漫记
谁能双手捏着这笛子,轻轻地,一扬,一挥,一吹,就将宇宙里的一切都吹到宇宙之外呢?那是灵魂一种随心所欲的吹奏,还是一种没有根据的逸出?
宇宙之外的世界,更是一支比宇宙大了长了无穷倍数的笛子,这是必然的。还有宇宙之外的之外吗?还有必然的必然吗?
我的脚,迫不及待踏在自己沉重的脚印上。赶快逃离这个神经兮兮的青山通,可那黑狗还叨着一个血腥的舌头呢。
“只要我活着,猫就不能不杀,就不能不收集猫的灵魂……已经腻了,累了……又不能自己提出不干。
而我连杀死自己都不可能……只能委托別人。所以我希望你结果了我……”
乞求他人杀死自己,这也是一种笛子,或者笛子的一种灵魂吗?
“可是中田君……这东西你必须理解。战争就是一例。战争你知道吧?”
我不是村上春树的中田君,你没有资格责问我。
琼尼·沃克用食指尖对着中田的前胸。“呯!”他说,“这就是人类历史的主题。”
为什么不换一个主题呢?或者恢复笛子本来的旋律。
“你必须这么考虑:这是战争,而你就是兵。现在你必须在此做出决断——是我来杀猫,还是你来杀我,二者必居其一。”
村上春树来了。他在小说中叙述:中田无声地从沙发上立起……毫不犹豫地操起台面上放的刀……
毅然决然地将刀刃捅进琼尼·沃克的胸膛……
“回家吧!”中田对猫们说。可他站不起来了。
我是东京的匆匆来客,也站不起来了。正月的寒风从夜晚的脚底下灌了进来,直往胸腔里渗透。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块小石头长了起来,硬邦邦地哽在喉咙里,可吐不出来。
DENMARK HOUSE 的牌子好像一排子弹,哒哒哒一个连发,将灯的影子打倒了,一摊一摊的血,黑黑糊糊,向着没有方向的方向流去,拖着没了声息的尾声。
那猫血淋淋的灵魂被解救出来了吗?我可一只也没看到,也不愿意看到,包括琼尼·沃克丑恶的、扭曲的灵魂,包括被生物界、人世间、宇宙里的所有战争所杀戮的所有灵魂。但村上春树仅仅把它的一些事件记录在案卷里,便写成了畅销小说。村上春树该是能通灵的人吧。
我受不了血腥味的呛,赶紧登上公交大巴到了丸之内1 丁目。东京车站外的火车头不冒烟了。大白天我大摇大摆地走过的时候,都是绿色的、褐色的、灰色的枝条和叶子,有形有状,一圈又一卷。可现在却是一片又刺眼又空洞的幻影。你是谁的手,把我的睫毛拔掉了?
人呢?逛街的人,赶路的人,进出车站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些人的影子。大概猫魂回来了,活生生的人就跑光了。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人。比如日语里的“人”,英语里的“people”,都是所谓的人凭空制造出来,又包装为文学上的人,就不是本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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