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洛河边的渡船(12)
啄命图
六姑脸一扭,凳子一转,给爹个脊梁。
爹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六姑忽然对奶说:“娘,给我找两条布袋。”
奶说:“弄啥哩?”
六姑说:“到状元坟。”
“黑更半夜,去那儿弄啥哩?那地方闹鬼,不洁净。”
六姑没搭理奶。
待娘在灶火忙罢,六姑说:“嫂子,跟我一起去状元坟吧。”
“好,我给你壮胆去。”娘也不问啥事,满口答应了。
“娘,我也给六姑壮胆去。”我拽着娘的衣服,哼唧道。
娘轻轻抓了抓我的头发。我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
我掂根火绳,六姑跟娘带上布袋,一行三人摸黑出了门。
十九亩湾下边,是沙沟。沟半腰,凸出一坡地,有半亩大。靠着山壁,有座大坟堆,坟堆前,立着丈把高的石人、石兽,相传是过去一个状元的坟。
状元坟里堆着麦秸垛似的玉米棵。
我记起来了,那年六姑吃“懒汉缸”后,连续数晚没上民校,原来是把当天没掰穗就刨倒的玉米棵,从十九亩湾上边撂到这少人问津的偏僻地方了!
娘拔一捆枯草,用火绳点燃,先是一阵烟雾,旋即腾起了火焰。六姑抱来一堆玉米棵,她和娘借着火光,爬上玉米棵垛,拿起一根玉米棵从梢往下摸,摸到穗,掰下来,扔到火边。我捡拾起来,装进布袋。
鸡子叫鸣的时候,俺和娘、六姑回到了家。
推开门,六姑点上灯。
“六姑,这……”我从门槛边拾起一张方方正正的白纸,拿起来一看,一张像。只画了上半身。炭铅画的,拿到灯前,仔细一瞧,呀,六姑。
六姑接过去,用手巾轻轻拂去画像上的尘土,然后坐到桌子前,一手拿画像,一手拿镜子,两颗眼珠一会儿在画像上转,一会儿在镜子里转。
镜子里的六姑和画像上的六姑,惟妙惟肖,一模一样。六姑摸出枕头下的木柄弹弓紧紧贴在脸蛋儿上。木柄弹弓好像有一种魔力,把六姑的脸蛋儿染得像是熟透的红枣,红彤彤的。
我看了看六姑,看了看那个弹弓,轻轻问道:“六姑,这是那个救你的男孩儿画的吗?”
六姑忙用手捂住我的嘴,吩咐道:“出去可不敢胡说,这是,这是,这是……”六姑没有支吾下去,捂着脸偷偷笑了。
六
我正上三年级,学校实行半日制,只上半天学。
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语文老师二十七八岁模样,黑乎乎一张脸,高身条,宽肩膀,身板像石磙似的,脾气却软和如女人,讲课的声音像老奶奶给小孙女讲故事似的,见人说话,细细的腔调,吐出一团团柔和和的话。再火气的学生,在他面前,也不会高声说话。语文老师十分敬业,不仅课讲得好,还唱得好歌,绘得好画,全校六年级十几个班的音乐、绘画,几乎都是他教。他很容易让人记住,倒不是他的教学质量,而是他的长相,他的额头上一条两寸长的疤痕,像是被老鹰一类动物的利爪给抓伤的,猩红猩红的,引人注目。还有一件事一直让人津津乐道,那就是他小时候荡秋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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