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红门(12)
红门
老明中午打我大哥大喊我过去吃饭,我一天的批货任务就算结束了。吃完饭,我帮他码货倒货、清点库存,老明站在一旁指挥,用他端着紫砂壶的左手,把我指使得团团转,好像我是他的马仔。被人呼来唤去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怕小戴他们当面背后的笑话,毕竟我也是个小老板,即使他们表面不说什么,自己也过意不去。有时候就找借口有事不去,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又担心背上个忘恩负义的骂名。老明帮我批过货,帮我在广州找过老板,在广州吃吃喝喝没让我掏过一分钱。偶尔一天,他没叫我,我的心就会忽悠一下,下行回家干什么心里都不踏实,觉得是不是把老明得罪了?第二天早早收了床子,去老明的库房,见老明忙得满头大汗,就叫他歇着,我来。老明也不客气,坐下来小茶喝着,烟儿也叼上了,不一会儿气就喘匀了。我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又心有不甘,觉得自己有点儿犯贱,每天就这么七上八下的,心里没个踏实时候。
老明的前后门在原有的防盗门基础上,又加固了一道更厚更重的新型“盼盼”,所有窗子的铁栏杆,也加了密实的钢筋横梁,影子投在地上像棋盘。老明还神秘地说,他有防身的武器,想找死的就来偷来抢吧!听上去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我猜最大的可能是自制的五连发,我知道我们市场有几个人手里有,是从广州带回来的。白天还好,门敞着,有阳光漏进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天渐渐黑下来,门前市场这条路很安静,路过的人很少,老明就把前后门锁死,窗户也插上插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整座房子阴森森的,像监狱,人在里面,有一种被铐住的感觉,怎么待都别扭。吊扇在头顶上呼啦啦地转,听上去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我俩光着膀子,脖子上搭条湿毛巾,但他还是不放心,喝着喝着酒,突然眉头一皱,腾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左瞧瞧,右看看,扒在门前侧耳细听,一惊一乍的。晚饭还是舅哥媳妇去海鲜市场买回来做,只是数量和花样儿都少了许多。我喝完酒骑车回家,出门的时候,老明每次只欠一条缝,让我先探头往外看看,周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等我出去,迅速关门,但声音很小,只两声“咔哒”。喝多了我就睡在老明的客厅沙发上。我喝多的次数越来越多,住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聊的自然也是越来越晚。
“你赚钱之后就没再赌博过吗?”我听说赌博和吸毒一样,沾上了就是一辈子。“我现在的生意比偷比抢来钱都快,还赌什么博呢!”老明笑得哈哈的。
一天夜里,我在老明的客厅沙发上正睡得迷迷瞪瞪的,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的眼前飘过,打开门,冲了出去,门都没关严。借助微弱的路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确定无疑。随后老明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在我身前稍作停留,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是装睡,闭着眼睛。老明把两道门轻轻锁上,又回屋了。这是之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我怀疑是女人生气了,不然,她应该走后门。后门虽然黑咕隆咚的,没有路灯,路也窄,但有老明护送,走到大路上并不远,也就三两分钟的工夫,怎么也比被我看见好。就是说,她不想让老明送,可能也是故意让老明难看。老明从不找小姐,送上门都不要。在广州最能看出谁好色,我们市场的那些有钱人,除了老明,每个人都包小姐,吃饭唱歌谈生意都带着,相互间一点儿不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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