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红门(24)
红门
老明坐在自家的床子后面,看着父母颤颤巍巍地批货,自己连把手都不伸,眼神直勾勾的,发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腾地站起身,拍拍屁股闷声不响地走了。有时候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站下来闲扯几句,抽支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张罗请他吃个饭,喝点小酒,他摆摆手,勉强笑笑,拒绝了。至于老明是不是暗中找人抓小玲,他一直没有跟我说,我当然不便问。尽管我很想知道。
十四
一年后,老明消失了。或者说,他离开了南一市场,我是在他的床子易主后才知道的。老明的床子在市场东头,我的在西边,一头一尾。至于他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没人知道,好像也没人在乎。那段日子,我忙着赌帕斯机,简单说,我也迷上了赌博。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的生意还那样,一般般。非要说原因,是那一年丰城突然一下子冒出许多霓虹闪烁的娱乐城,尤其是几个商业区,但你只要推门进去,所有娱乐城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帕斯机。帕斯机是英文的译音,据说是赌城拉斯维加斯的舶来品,其外形与时下的银行自助提款机相似,只是个头稍矮些,以便于赌客坐在椅子上自如操作。帕斯机静态时屏幕是蔚蓝色,它会让你想起《深深的海洋》这首歌。上分后,你只要一按机器左侧的开牌键,屏幕就会闪出五张牌,所以有人也称之为扑克机。
丰城没有春天。到了四月份,乍暖还寒,土地一开化,三两场雨过后,道路一片泥泞。这就是丰城的春天。树枝一抽条,就该穿衬衫了,所谓春暖花开,在丰城应该叫夏暖花开。那年雨水多,午饭后,市场上总会出现几个穿白色佐丹奴绒衣、打花伞穿雨靴的女孩儿,她们是娱乐城派来发票的,个个浓妆艳抹、香气袭人。一张票相当于二十块钱,每人只发一张。我和小戴就把不去的人手里的票齐到一起,凑足五张,去金银岛,那里机器多,“亮”大。开始我俩下行后只用票玩,赢到两百就下分,喝酒去,输了抬屁股走人,当然酒照喝不误。这样很好,既可以缓解一天的疲劳,又可以喝喝酒散散心。后来越玩越大,有时候三五把开牌都不给亮,还没过过手瘾呢,分就没了,心痒痒,就忍不住掏钱了。从此一发不可收。开始每天掏个四五百,后来就没数了。
有一天,我隔壁的机器出了四同。四同即屏幕上的五张牌里有四张是相同的牌,所上的分数直接翻四十倍,按照一次上分不能超过四十分的规定,这手牌的分值是一千六百分,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一千六百元。这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大多数人出了四同会直接上分,只有少数人会选择拍牌,但一般只拍一手,成了,见好就收,折了,认赌服输。那人正在犹豫,一个人伸手挡在帕斯机前,“你要是不拍,我兑一手。”是老明。老明还是一身名牌,金手链、金项链,铜头的大哥大握在手里。意外的是,他的身后站着李斌。李斌手里攥着一摞钱,少说两万。所谓兑牌,是机主出了一手大牌(通常是四同),自己又不敢拍,你要先给机主同样的钱数。拍折了你走人,拍成了,无论几手,机主下分,牌面上所有的钱都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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