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红门(7)
红门
一个星期后,我的货批光了。果不其然,天气说热就热了。一批批颜色浅、料子薄的新货粉墨登场,铺天盖地。我看见那个追我货的家伙床子前,挂着“挥泪大甩卖”的纸壳,在微风的吹动下,像一个人在垂死挣扎。看上去很解气。
五
上午老明的屋子总是人来人往,快晌午的时候才消停。老明就让李斌来床子上找我,喊我过去吃午饭,有时候是盒饭,有时候是去马路湾吃老字号“鹿鸣春”,或去大连海鲜城。李斌戴白框眼镜,不是近视镜,是平镜,大哥大揣在屁股兜里,大利来皮鞋一尘不染,即便如此,他走路时还要时不时地跺跺脚。李斌喜欢背着手走路,头半低,眉头拧着,像在沉思。谁要是喊他急用下大哥大,他头都不抬,就回答两个字——没电,口气颇不耐烦。撅得人一愣一愣的,特没面子。李斌是老明的同学,两人中学时代就上了“蓝道”。蓝道是赌博的代名词,而当年的赌博也就是打扑克,一直是打对家的“盘架”。李斌是主打,出什么牌,该上还是该过,都是李斌给老明递眼神或通过肢体语言传递暗号。有一次,两人在牌局上,被抓赌的警察堵了个正着。老明眼疾手快,一把把李斌推到警察面前,自己纵身一跃破窗而出,李斌成了他的“挡箭牌”。赶上1983 年严打,李斌被判刑五年。老明东躲西藏,最后流浪到广州,意外地淘到了第一桶金。李斌出狱那天,老明从友谊宾馆租了十辆皇冠浩浩荡荡亲自去接的他,还给他带去了最时髦的雷达手表、娇衫、大利来皮鞋。老明拥抱了李斌,说:“当年对不起了,兄弟我也是没办法。”李斌点头,大度地表示理解,“能跑一个是一个,要不然我们都待在监狱里,谁会用这么大的排场接我出狱呢?”老明又说:“你我是生死之交,是一辈子的兄弟。若不嫌弃,你就到我这里干。我上货你批货,咱们精诚合作,做一辈子的‘盘架。”就这样,李斌来了南一市场。当然,老明说的是场面话。归根到底,买卖是老明的,李斌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
吃盒饭,大家不分彼此。去酒店,除了客户,只有老明、李斌和我。老明从不带小玲,一个是家里没人不放心,再一个是有女人在桌上说话不方便。老明也不叫小玲的哥哥。在市场,我们都叫他舅哥,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只要你在南一市场提“舅哥”两个字,谁都知道是指他。舅哥早几年在北行市场卖鱼,后来跟另一个卖鱼的女人好上了,女人的丈夫带了几个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他在市场待不下去了,就把摊位兑了出去,改行倒腾外烟,赶上点儿背,偏偏货又被海关罚没了,血本无归。在小玲的一再央求下,老明才让他过来卖货,但一直不给他好脸色。舅哥的脸上疙疙瘩瘩的,小眼睛,挺不起眼的样子。舅哥每天闷头发货取货,打包装车,汗水顺着他疙疙瘩瘩的脸哗哗地淌,后背总是像背了块世界地图,一天到晚不闲着。但只要离开老明的视线,舅哥就变了个人,骑着倒骑驴在市场横冲直撞,人立在车座上,像骑一匹高头骏马,“闪开,闪开,不想被撞死的都***的闪开!”“好狗不挡道。”逛市场,人家是来买裤子的,犯不着跟他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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