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旧事：逃饥荒历艰险，遭诈骗后梦方醒(19)

郑发闹陪都

望龙门看守所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楼上为办公室，楼下数间分别为女牢和优待室。后院为男牢，阴冷潮湿，屋窄人多，夜里要想翻翻身也得全体总动员。被拘留在望龙门看守所的人，都是初次被绑架或秘密逮捕等待刑讯者，所以一律不放风，不散步，相互不得交谈，只能整日蜷缩在黑牢内。两三个月案情告一段落，正式判刑，方才押解去歌乐山白公馆监狱坐牢，即所谓升“中学”。

郑发初来乍到，被关在后院男牢，与十多个强盗小偷烟土贩子关在一起。那些老犯人欺生，叫郑发挨着尿桶睡，刺鼻的恶臭熏得他睁不开眼，他原本要动拳脚，一看那帮人是抱团的，只得忍气吞声睡了。

第二天的两顿牢饭，郑发只啃到一块锅巴，其他饭食都被老犯人抢走了，人家说他肚皮里还有油水，先拖几天再说。

这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他向来倔强顽强，从不叫苦叫累，现在却无比的伤心绝望。闪现在他脑海里的，似乎全是些悲惨的往事：遍地的蝗虫、催款的乡丁、刮了又刮的锅底、瘦得皮包骨的小毛驴。

哼，他的兄弟不该去做官，做了官良心会变坏。从他记事起，官府里的人就很凶残，走一路吃一路，比蝗虫还贪婪。他们掠夺农民的牲口，焚烧农民的草房，勒索农民的财产，有时还霸占农民的妻女;他们不拿老百姓当人看，任意宰割，跟土匪差不多。哼，人最好不要去当官，更不能当大官，当了大官六亲不认，连亲兄弟也会打入死牢。哼，这是个***的什么世道！

郑发忍了三天，第四天终于发作起来。

那天早上估计快要送饭来，郑发饿得心慌，早早地蹲到牢门边等着。当他接过一碗杂粮干饭刚放到嘴边，同牢的“刀疤脸”劈手就夺将过去，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吃，活像是郑发的老祖宗。

热血刺痛了郑发的太阳穴，接着又在他头颅内撞击，难言的怒火烧灼着他的胸腔。他抡起斗大的拳头，用尽平生之力，瞅准“刀疤脸”的鼻梁猛砸下去。只听得“噗”的一声，“刀疤脸”脸上开了杂货铺：红的白的干的稀的一起往外流，那只粗瓷碗也摔得粉碎。

“刀疤脸”负痛，怪叫一声扑上来，扭住郑发在地下乱滚，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碗碴和饭粒。旁观者不仅不劝架，反而一起狂叫：“打死他，往死里打！”

看守嘟嘟吹响了警笛，几名警卫破门而入，抡着木头警棍，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老半天才将郑发与“刀疤脸”分开，郑发随即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禁闭室。

午后，饿着肚子鼻青脸肿的郑发被带到看守长程永铭的办公室里。程永铭是特五团的行动组长，白天带着一帮特务外出活动，四处绑票捕人，晚上则主管刑讯，犯人都把他看成活阎王。他有个习惯，就是爱对犯人用刑来取乐，两条腿总是搁在办公桌上，给犯人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