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夜空中,隐约着的不眠星(13)
呼吸困难
学做地仙;有了文本,学做礼生……只不做农活儿。
爹的外表,也全然不像个农民。
从头到脚,一年到头来干干净净。倘若不慎沾上泥巴,必定找处水洼,将五指打湿,抹去污迹。到老一头浓密茂盛的头发,一天到晚打理得规规矩矩。特别爱惜衣服,做篾活儿时,双手戴着套袖,胸前系着围兜,一件衣服总比别人穿得长久,不易破烂。进城后,更是讲究,每天看上去崭然一新。衣服鞋子,全是自己买。旁边的北正街没拆时,经常去北正街的服装铺转悠,遇着合意的,不急于买,慢慢磨价,一回不成,二回再去,装出一副只是顺路看看,并不见得要买的样子,店家终还是熬不住,应了下来。拿着回家,脸上起了喜色,喊我们一个个猜价,最后公布的价格,常常把我们吓一大跳,爹脸上又有了得意。衣服大小适中,不肥不瘦,颜色以纯黑和深蓝为主,兼以红和白,穿着清水,看着清爽。冬天出太阳的日子,将四季的鞋子,一双双摆出来,抹灰,擦拭,打油。结交的那帮老人都看不出爹的农民身份,误以为他是个退休干部。
每次回老家,必定戴礼帽。冬天着长衫,夏天戴墨镜。后来,爱挎一个竖式男士包。
爹骨子里,更像个读书人。
原本抽烟喝酒。咳嗽厉害后,戒了烟;病情加重后,戒了酒。老家人热爱打纸牌,爹不沾边,一辈子没摸过,也没其他不良嗜好。闲时爱看个书,写个字。住进城后,大多数时候,要么在家看电视,要么去河边听戏。碰见河边有人用水在地上写字,回家后把泡沫剪成笔头,绑在旧拖把杆上,再提个小桶,也去河边平地上练。听到街上礼花响,知道有店铺开张,便取出一本老皇历,戴上老花镜,仔细研磨,最后或是摇头,说店家瞎搞,或是笑笑,称店家懂古。有时我把事情办砸了,不直说我,塞给我一张纸,纸上一首诗,爹自己写的,虽近乎打油,却是语重心长。
爹知书达理,很讲斯文和礼节。家里无论来什么客,一概盛情款待。与外人同桌吃饭,必定等有人先动筷,他才动筷,吃完道一声“你们慢用”,才起身离席。一同走路,也是先让着人家。
也有读书人的毛病,心思重,遇事爱琢磨,难放下,有时会活得郁闷。
爹也许就是旧时代的秀才、乡绅,抑或私塾先生的转世,但爹偶尔也有不“先生”的时候。
记得小时候,每到大年三十那天,感觉最难熬。过大年,原本最令小孩子兴奋,但偏偏在那天,一贯任劳任怨的娘,和一贯温文尔雅的爹,像是被人下了蛊,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中餐是过年的正餐,变化是从中餐喝酒开始的。娘有酒量,但平时几乎不碰酒;爹也有酒量,但平时只是细品慢饮。大年三十的中午,两人却像是事先约好,要在这顿饭中将一年欠喝的酒都喝回来。桌上摆着一瓦罐米酒,爹和娘对饮,用碗,几乎是两三口喝完一碗,等到坛里的酒喝光,两人也喝醉了。喝醉后,两人就开始吵架,先是对骂,后是对打,打得各自没力气后,打得两颗心破碎后,爹捡拾好做篾匠的工具箱,挑着它,悠悠晃晃伤心地出了门,娘则躺在地上号啕大哭。到天黑,爹不声不响地又挑着担回了家,娘忍着满身伤痛又爬起来做饭,家里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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